天高雲淡一碧如洗,和十年前百年前千年萬年前沒有任何區別,一直都是這樣高高在上俯視蒼生。他也曾拚過曾鬥過,可那渴望過的化作蒼鷹搏擊長空的夢想,再也無法實現了。


    他的手垂落身畔,再也無力握緊,緩緩鬆開,隻見一枚飛鏢刺破掌心,掌心一片烏黑。


    所有人都默默看著這一切,有痛恨、有驚訝、有嘆息、也有憐憫,一時四下寂靜,唯有風聲蕭瑟,唯有一人忍不住喃喃低嘆:“二哥……”


    三個長老都沒有反應,隻有白玉堂看了她一眼,神色複雜,薄唇微抿,終是一言不發,一襲白衣獵獵,轉身已在另一邊的牆頭之上,再一閃身,便再也看不見了。


    碼頭的亂局已經平息了。


    船上的水手都不是什麽武林高手,不過是一群水匪,平日裏仗著人多勢眾,幹些搶劫的營生。他們一見首領跳江生死不明,又見官兵勢大,再加上展昭幾句勸降,便紛紛繳了械。問起船上貨物,也隻知道是那匪首收了什麽人物的錢,這才喬裝過來幫人運輸,除此之外什麽也審問不出來。


    展昭派人查驗貨物,果然在那些箱子裏發現了失竊的官銀,上麵蓋著一層蜀錦,粗略點過之後,正合所失之數,他們此番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一麵派人徹底搜索這艘船,一麵守著將箱子搬出送回府裏,展昭獨立船頭,仗劍負手,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大人!”隻聽旁邊傳來一聲喚,一個士卒快步走來,恭恭敬敬地奉上一物,道:“這是我們在那船老大房間裏搜到的。”


    展昭一看,卻是一個木盒裏放著一塊漆黑的令牌,將令牌拿出細看,見它隻有半個手掌大小,正麵刻著一條騰飛的龍,背麵則是一朵盛放的花。


    展昭皺起了眉頭,龍乃皇權象徵,尋常人家誰敢將它刻在令牌之上?若說是唐寒手筆,那也未免太過瘋狂了。還有這背後的花……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此花雍容華貴,花團碩大花瓣重疊,應該是牡丹。


    龍與牡丹……究竟代表著什麽?展昭握緊了手中令牌,直覺告訴他,即使如今官銀找到,可這背後所牽扯的一切,不過才剛剛開始。


    山雨欲來風滿樓,可即使斧鉞加身,無論將要麵臨什麽,他也會堅定地走下去,不破迷霧,誓不回頭。


    ——何況,他並不是一人獨行。


    將令牌揣入懷裏,心底某個角落傳來的熱流讓他略微勾起了嘴角,眼底漾開一派春水似的柔和暖意:還是趕緊回去看看吧,那隻脾氣不好的小白耗子,可別又節外生枝啊……


    唐門之亂,最終以唐寒的死而劃上了句號。


    接下來的幾天裏,唐門上下忙得團團轉,傷者需要醫治,死者需要安葬,然而就在這一片忙亂中,最後一個噩耗傳來——門主唐崢傷重不治,撒手人寰。


    本已人心惶惶的唐門頓時大亂,所有人各懷心思,目光都聚在了同一個地方——老門主死了,那新門主該由誰繼位?


    按唐崢生前的態度,繼承者毫無疑問應該是唐宏,然而唐宏已死,他就隻剩了唐宙一個兒子,故而以長老們的意思,便應由唐宙繼承。但唐宙素來隱於人後,沒什麽人望,反而是大弟子唐寧頗得人心,唐門弟子大多以他為首,私下議論紛紛,都希望捧唐寧上位。


    便在此時,唐寧卻在眾人麵前堅辭了門主之位,說自己無才無德難當大任,此次平亂中也未能保護好門主,何況門主骨肉尚在,弟子又豈可逾越,力挺唐宙繼承,其餘弟子們見他態度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於是,在五位長老的主持之下,唐門擇了吉日,正式立唐宙為門主。唐宙因自己年少,下令由唐寧主持日常事務,於是皆大歡喜,唐崢的風光大葬,也有條不紊地鋪開了。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展昭和白玉堂都沒有參與,要麽去街頭走走看看蜀中風物,要麽就待在府衙裏等著開封那邊的回信,以安排護送官銀之事。唐門的消息倒是源源不絕地傳來,但他們誰都沒有理會,即使是新門主的繼位典禮,那紙請帖也被扔到了一邊,未曾出席。


    直到這一日午後,府中小廝送來一封書信,才終於讓白玉堂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波動。


    “怎麽了?”正在倒茶的展昭見他神情帶了一絲恍惚,不由得皺了皺眉,“寫的什麽?”


    “是……她送來的,”白玉堂輕輕嘆了口氣,五指收緊,將信紙揉成了一團,“她說已悄悄安排人將唐寒和唐宜合葬,塵歸塵土歸土,這樁恩怨,算是徹底結束了。”


    展昭略垂了垂眼,隨即勾唇一笑,將茶杯遞給他,“也是有心了——喝完這杯,我們就去吧。”


    白玉堂抬眸看他,見他從容而篤定,還帶著那閑散淡然的笑,不由得撇了撇嘴,“還去幹嘛?唐寒死了,線索斷了,難不成她還能知道那背後的人?”


    “不是這個,這件事當下無處入手,隻能回去查查唐寒這些年的經歷,不過多半查不到。”展昭淡淡一笑,並沒有在這種無解之題上浪費太多時間,眼底帶了些寵溺,道:“還有些問題不搞清楚,我也放心不下,五爺就算是陪我走一趟,可好?”


    台階給得十分及時且精確,五爺十分滿意,點了點頭,桃花眼一彎,“瞧你可憐,五爺準了。”


    唐宇婷也忙了起來。


    作為新任門主的親姐姐,她的地位比之前那不受重視的庶女高了幾倍,唐宙從小鑽研毒術,對唐門事務一竅不通,即使將大權交給了唐寧,唐宇婷也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必得參與其中,以作參詳。


    好不容易在這一日午後有了一些空閑,她便回了自己院子,想要休息一會兒。


    可剛一推開院門,她就愣住了。


    院中兩人,一站一坐,正靜靜等著她。


    唐宇婷愣了片刻,很快反應了過來,疾走幾步,驚喜道:“五哥哥、展哥哥,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讓人叫我?讓你們這般幹等,倒是婷兒大大失禮了。”


    “唐門主剛剛接任,我們還未來得及恭喜,”展昭坐在院中石凳上,微笑道:“大小姐貴人事忙,我們自然不好打擾。”


    “這話可是見外了!”唐宇婷笑靨如花,道:“這幾日忙著,是婷兒疏忽接待不周,還請哥哥們饒過才是。”


    展昭淡笑不答,目光悠悠,落到了白玉堂身上。


    白玉堂站在一邊,沉著臉,全身上下都透著疏離與冷漠。唐宇婷看了他一眼,心中一跳,還未說話,就聽他清冷嗓音響起,“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與我們演戲麽?”


    唐宇婷臉色一僵,似乎連身子都抖了一下,眼帶茫然,如同一隻受了驚的小鹿,看上去煞是可憐,“五哥哥,你、你在說什麽?”


    “你還要裝!”白玉堂霍然一甩袖子,眉宇間霎時帶上了凜冽寒意,怒道:“那一日唐寒來襲,唐寧第一次叫人隻回了不到一半,唐崢打出信號也隻是招來了待在門中的弟子,直到你打出信號,外派的人才全部趕了回來——你倒是說說,他們為何隻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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