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看著他的背影消失,不知怎的有些晃神,怔了怔才回頭看向唐宇婷,神色冷淡,雖然沒有什麽怒意,但也再沒有什麽情分可言了,默默搖了搖頭,“你,好自為之吧。”


    “五哥哥……”唐宇婷霍然抬頭,卻隻見一個白色背影,再一眨眼,便什麽也看不見了。


    唐寧推開院門時,就看見這女子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裏,怔怔地看著某個方向,寒風冷冽,她卻一動不動,單薄的背影看來隨時都會倒下。


    他皺了皺眉,反手將院門關上,聲音驚動了院中唐宇婷,她猛地回過神來,回頭看了一眼,一見是他,眼神微變了變,還是勉強笑了笑,朝他點了頭,轉身往屋中走去。


    在桌邊坐下,唐宇婷心中一片寂然,就聽身後人緊跟著進了屋,半真半假地笑著,“怎麽,大小姐看起來不太開心啊。”


    緩緩貼近了她的後背,一雙手搭在她的雙肩,親昵到近乎狎昵地在她光滑的脖頸上輕輕摩挲,那人眯了眯眼,悠然道:“如今心願已經達成,還有什麽不知足的麽?”


    “寧哥哥……”感到有隻手不安分地探向自己領口,唐宇婷氣息有些不穩,“寧哥哥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自然是看大小姐不在,特來尋找啊……”那人竟然就是曾經的唐門大弟子,如今一人之下的大總管唐寧,此刻竟然就這麽站在唐宇婷身後,慢悠悠地拖著調子,一隻手貼著她的脖頸,另一隻手自她脊背緩緩滑下,流連在她的腰際,“大小姐獨守空房,不會寂寞麽?”


    “寧哥哥、說笑了……”唐宇婷身軀微顫,雙拳緊握,眼底分明已露出了屈辱之色,卻是絲毫不敢妄動,任由那人的手在自己身上肆虐,“如今門中事務繁多,婷兒不敢懈怠,又怎會、怎會無聊……”


    “是啊,大小姐自然是不能懈怠的,想我唐寧之前假裝昏迷讓你們出盡了風頭,如今又將門主之位拱手讓出,哪怕論功行賞,大小姐也得多辛苦一陣啊……”


    唐宇婷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經滿是冷漠,緩緩道:“寧哥哥放心,你所做的一切,婷兒……”她眼底厲色一閃,豁然轉身,手中寒光一閃,“銘、記、在、心!”


    唐寧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幾乎變了個模樣的女子,腹部的劇痛傳來,他低下頭,看著那把徹底沒入的匕首,又將頭抬起,“你、你竟敢……”


    唐宇婷唇角微微一勾,“我有何不敢?”她緩緩站起,每站起一分,手中的匕首就在唐寧腹中挑起一分,唐寧就不得不後退,“寧哥哥,”她笑得極為溫柔,眼波如水,流連在唐寧身上,聲音也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可以去死了。”


    “你、你——”唐寧抬手就是一掌打去,唐宇婷纖腰一扭,已輕巧避開,同時匕首拔出,帶出大股鮮血,滴落一地。唐寧捂著肚子連連後退,重重撞上牆壁,喘息著厲聲道:“你若是殺了我,要怎麽和門中交待?”


    “唐門大弟子唐寧,因師尊為人所害,深悔自己辦事不利,於師尊靈前自裁謝罪。”唐宇婷依舊笑著,歪了歪頭,竟還露出了些許俏皮模樣,“門主感其忠義,特許以公子之禮將他安葬。”


    唐寧越聽,心中越冷,是他高看了自己也小看了這個女子,以為自己掌握一切,以為能夠大權獨攬,卻在這最後一步被打入深淵。


    唐宇婷手裏的匕首抬起,轉了轉,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看得唐寧心底一顫,啞聲道:“你、你休想,我不可能……”


    “跟你有什麽關係呢,寧哥哥?”唐宇婷輕笑一聲,抬起下巴看他,眼底滿是鄙夷,“婷兒自然會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她緩緩走到旁邊的櫃子前,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了一個盒子,又斜斜睨他一眼,笑問道:“你可知道,這裏麵是什麽?”


    不等他回答,她又將盒子輕輕放了回去,合上抽屜,將額角散落的鬢髮拂到耳後,輕嘆一聲,“這是你的臉,我等它派上用處,已經等很久了。”她轉過身,看著唐寧,眼底三分憐憫七分冷漠,手中拿著那冷冰冰的匕首,緩緩朝他走來。


    唐寧拚命地將後背往牆上靠,似乎牆裏會有一條後路給他——但是,從答應這場交易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無路可退。


    將匕首從他心髒拔出,唐宇婷退了兩步,免得這笨重的屍體砸到自己身上。冷眼看著唐寧倒在血泊之中,她神情平靜,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清風微涼,吹散了屋中濃濃的血腥味。她深深呼吸,抬眼遠望,隻見蒼穹無垠,獨有一隻蒼鷹逆風而上,無拘無束,自在翱翔。


    白玉堂也抬起頭,看著那上天的寵兒展翅遠去,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喃喃道:“終於結束了。”


    “說不定才隻是開始。”


    ——唐寒劫奪官銀的幕後主使、那群黑衣死士的真正來歷,還有那龍與牡丹的令牌,都是尚未解答的謎團,真相還遠遠地隱藏在濃霧之後。


    陽光暖融融的,展昭與他並肩而行,走在城中繁華的街道上,笑著答了一句,心情卻沒有受到什麽影響,溫柔如初,接道:“算算時間,開封那邊的信也該到了,我們應該也可以離開了。”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隻見這男人臉上依舊帶著那雲淡風輕的笑,從容悠然,好像沒有什麽能夠進入他的心裏去影響他的思緒,沒有什麽能讓他失去這份淡然平靜。他不自覺地也勾起了淡淡的笑,心頭那一絲陰鬱如被清風拂過,悠悠散去了。


    他們並肩而去,將所有的陰謀詭計踩在腳下。在他們身後,是平安喜樂,萬家燈火,太平人間。


    一個人隱身在僻靜的小巷,默默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壓了壓頭頂的鬥笠,低著頭,挑起那一擔鮮活的鯉魚,若無其事地走到街上,混入了熙攘的人群。


    全文完


    【貓鼠】映劍山河 第二部 西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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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救命


    天越來越熱了起來,開封城就像一個碩大的蒸籠,老天爺一個大蓋子壓下來,就將天潢貴胄販夫走卒通通變成了一個個活動的包子,動一動就全身冒熱氣,恨不得一頭紮進汴河底下,學那千年王八萬年龜,憋他個地老天荒。


    在這樣持續的悶熱中,白玉堂已經四天沒出門了。


    “——護衛?當值?那是什麽東西?關五爺什麽事。”這一聽就十分欠扁的話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一起傳到展昭的耳朵裏,白玉堂在躺椅上翻了個不甚優雅的白眼,順手從旁邊小矮幾上拿了顆綠油油的葡萄塞進嘴裏。


    展昭將在冰水裏浸了許久的酒壺拿出來,輕輕一嗅,便被西域葡萄酒的醇香熏得身心舒暢,往月光杯裏倒滿,十分貼心地送到白家二少爺手邊,笑道:“五弟不過告了幾天假,就連自己身負官職都忘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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