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姝想想也是,但是別處除了顧文堂那裏都不安全,最後還是道:“你說的也對,這樣吧,你將人送去給表哥就是。幫我帶句話,就說玉佩已經歸還。”


    榮九臉色好看不少,帶著人走了。當晚,林靜姝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小鷹,迫不及待的看了信,又將她的信和邱氏的信一起交給小鷹帶走了。阿芙蓉的事跟姐姐說了,隻是顧文堂這裏也要說一聲,不然若她的猜測真的沒錯的,等這東西真的發展開來,就晚了。依著梁皇的架勢,未必沒有另一條線。


    機會很快被她等到了,榮家五小姐下了帖子,邀請嶽慧欣,嶽慧書,嶽慧琴和林靜姝四人去府上做客。嶽慧華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隻是很快又歸於平靜,沒有發作。嶽慧書眼神一閃和林靜姝對視一眼,後來,評價,三姐姐越發的喜怒不形於色了。


    林靜姝卻覺得不見得是好事,說道:“隻改脾氣不改心性,我反倒覺的更加可怕些。”心裏感嘆,這二房的姨娘可真不是善茬,那邊衝動易怒的脾性被調教到這種地步,可真是不易。


    嶽慧書贊同:“可不是,我有時候也覺的,三姐姐還不若從前有什麽事就發作出來,這樣子,總讓人感覺的毛毛的。”


    到了正月二十六,天氣很好,林靜姝穿的頗為清雅,一襲天青色長裙的整個人都明快了幾分。這是前一日嶽慧書一起找出來的衣服,神神秘秘的說是這件最合適。去桂香院跟嶽慧欣她們匯合,被老太太叮囑了一番,這才出發了。


    到了榮府,榮雅真帶著個差不多大的姑娘一起迎接她們,嶽慧書小聲告訴她,那是榮九四叔的嫡出女兒榮雅茹。


    見著榮雅真,林靜姝就覺的不好,撞衫了,不是撞色了。果然看見榮雅真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當然她很快笑著誇讚:“妹妹這衣裳真好看。顏色也是極襯你。”


    林靜姝淺笑著客氣道:“榮姐姐過譽了,姐姐穿的也極美。”


    嶽慧欣笑著道:“你可不要誇她了,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漂亮,上次還和書姐兒一起將棉衫改厚了些,說是方便出去玩雪。”


    幾人說說笑笑進了府,先去拜見榮家老太太,老太太精神不錯,拉著嶽慧書誇了半天,榮大夫人打趣道:“瞧母親這稀罕樣,恨不得留在咱們府裏頭了。”


    嶽慧書臉紅彤彤的,半低著頭不說話,老太太笑著說道:“小姑娘討人喜歡,我老太太難免多說了幾句,這會定是煩了,好在老太太識趣,你們出去玩吧,再不必陪著我。”


    榮雅真輕笑了一聲:“祖母,我恨不得每日裏都陪著您呢,等送了幾位姐妹回去,我就來您院子,可不許趕我回去。”


    榮老太太笑眯眯道:“整日裏呆在我身邊,我煩著呢,快帶著姐姐妹妹去玩吧。我老太太嫌棄你們這群年輕人鬧騰。”


    榮雅真帶著她們去了布置好的清蘇水榭。水榭四麵被帷帳遮住,又放著屏風,軟塌,銀霜炭燒的暖呼呼的,倒真是費了心思。


    榮雅真笑著說道:“這水榭夏日裏很是涼慡,這會也頗有幾分雅致,當初下雪那會,小九可是賴在這裏不肯走,非要迎風賞雪,祖母拗不過他,著人將這裏收拾了出來,暖和又有意趣,家裏從兄弟到姐妹就沒有不愛的。”


    榮雅茹看著是個靦腆的性子,這會說道:“最妙的是,拉開帷帳就能看到那片梅林。”她拉開帷帳,果然看到大片的梅花,紅艷艷的一片,美的遙遠又朦朧。


    “真好看,真姐姐,茹姐姐,不若咱們去梅林看看吧。”嶽慧書提議。


    難得嶽慧琴冷冰冰的臉也柔和了些:“真美。”


    “咱們呀先暖和一會,小九特意使人找來了新鮮的羊肉,咱們吃了鍋子,再去賞梅花。”榮雅真柔聲說道。


    嶽慧欣瞪了妹妹一眼,又忍不住笑道:“你若是早說有羊肉鍋子,書姐兒就不會提去梅林了。她可不像是二妹妹是個真風雅的。”


    幾人說說笑笑,不一會,榮九帶著嶽明澤和顧文堂過來了。後頭跟著捧著梅瓶的侍女,指揮著人將梅瓶擺好,才笑著道:“果然多了幾分雅氣。”


    榮雅真微笑著道:“這會來是來蹭我們的飯吧?”


    嶽明澤行了一禮:“叨擾榮家姐姐了。”


    顧文堂笑的溫暖又柔軟,打趣道:“說起來咱們也算是不速之客了。”


    榮雅真臉頰微紅,好似敷上了一層胭脂色,美麗又誘人,柔聲說道:“表哥說笑了,人多了才熱鬧。”說完使人將屏風移了位置,又加了桌子,擺上茶水點心。


    榮九眼神微暗,坐下後,似是不經意的問道:“表哥,你說你也這個年歲了,按著虛雲大師的意思,你也能定親了吧?姑姑可有什麽打算?”


    顧文堂手上的茶盞一頓,榮雅真更是心像是要跳出來的,僵著身子動也不動的注意那邊的動靜,嶽慧書和林靜姝對視一眼,而後若無其事的喝水。清楚的聽到那邊的傳來的聲音,平靜又悠遠:“母親已經在看了,大概這次回京後就會定下來。”


    榮雅真身子一晃,臉色慘白,好似全身的精氣神都被顧文堂的那句話抽走了,她猛的起身,想要衝過去問,榮雅茹死死的拉住她,神色淡淡的看著她。榮雅真隻覺的全身的血液被凍結住了,一下子回過神來,看著詫異的看著自己的三人,勉強笑著說道:“我去看看鍋子好了沒有?”說完用盡全身的力氣支撐自己步履從容的走出去。


    嶽慧欣臉上沒有任何異色,眨眨眼睛道:“真姐兒這般賢惠知禮,咱們可有嘴福了,隻等著吃就行了。”


    嶽慧琴用手撐著腦袋,專注的看遠處的梅花林。


    榮雅茹心裏感激,又看了嶽慧書和林靜姝,那兩人正湊在一起說悄悄話,仿佛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林靜姝捂嘴輕笑,眉眼彎彎,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榮雅茹心裏鬆了口氣,不管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作不知道,都是人家體貼,於五姐姐的名聲上也沒有大礙,是以她好奇道:“清姐兒笑的這般開心可是有什麽好事?也說出來大家一起高興高興。”


    嶽慧書神秘兮兮道:“茹姐姐,清姐姐來我們家那一年釀了桃花酒,上次本提過一回讓我們一起喝,可惜天不好,被祖母攔下了,這會,她說了,要多挖幾罈子作為補償。”


    嶽慧琴收回目光:“那酒我也惦記很久了。祖母那裏的米酒都喝的有些膩了。”她仍舊是淡然的神色,這會說著這種煙火話,榮雅茹也不禁笑了起來。


    榮雅真沒有出去太久,再回到水榭已經算是平靜下來,她道:“鍋子這就要上了。醬料極好,聞著就很香,待會一定要多用上一些。”


    榮九的聲音帶著笑意,說道:“小爺親自請人的調的味,羊肉的膻味都去了,這冬日裏,可是大補的東西,就如五姐姐說的,多用上些。若是喜歡,來跟我要方子就是。”


    嶽明澤奇怪的看他一眼:“你倒是越發的喜歡這些俗事了。”從前的榮九少爺可是萬事不上心的憊懶性子,驕傲又龜毛。這會竟然為了吃食,專門請人調味,這怎麽看都不像是這位以往的風格。


    榮九輕咳一聲:“自然是因為我突然覺的這些也挺有趣的。我舅家的表哥你知道吧?他走了商道,前陣子不知道想什麽,硬是想要出海做生意,烤羊肉中有一樣調味料就是他找來的,說是海外傳過來的。”


    林靜姝十分感興趣,問道:“可是叫安息茴香?”也就是孜然。


    榮九驚訝:“好似是叫這個名字。我表哥說起來的時候,我還不以為然,知道他烤了讓我試,我才覺的這是好東西。你若是喜歡,我這裏還有一些,待會給你帶回去。”


    林靜姝不好意思道:“不必了,若是你表哥再找來,勻給我些就好了。”


    榮九嘆了口氣:“他出海計劃雖然最後舅舅同意了,可是那水太深,我們也沒什麽好路子,隻能暫時擱置了下來。”


    林靜姝心裏一動。飛快的在心裏盤算一遍,弟弟要去戰場,她能做的自然是在糧糙上下功夫,也就是說,她需要許多銀子。出海確實是一條好路子,大夏大梁對這些都不是特別注重。偶有海外的東西傳來都能賣上高價。她道:“既然如此,那就罷了。”


    果然羊肉鍋子很是清慡,鮮香混著熱氣幾人吃的極滿足,隻覺的全身都暖洋洋的。用過飯,休息了一會。榮雅真有些心不在焉,撤了鍋子,喝了一會茶水。她說道:“六妹妹,你帶著欣姐姐和三位妹妹一同去賞梅,我去換件衣裳就去找你們。”又問榮九:“小九,你們要去賞梅,還是在坐上一會。”


    榮九說道:“坐著多沒意思,我們也去賞梅好了。”


    榮雅茹帶著幾人走在前頭,榮九幾人慢悠悠的跟在後頭,清蘇水榭建在湖中,這湖現在結了薄薄一層冰。假山奇石堆砌在一角,可以想像若是夏日定然是更美。


    到了梅林,林靜姝和嶽慧書兩人順著小道往裏頭走,嶽慧欣叮囑他她們:“看梅花可以,可不許胡鬧,若是被我發現了,定是要告訴祖母罰你們的。”


    “知道了,知道了,大姐姐你怎麽跟母親似得。”嶽慧書頭也不回的拉著林靜姝往裏頭走。她觀察了一會停住了,賊兮兮的對身後的荷青招招手,隻見荷青取出一根笛子遞到自家小姐手裏。


    林靜姝莫名其妙:“你帶著笛子幹什麽?”


    嶽慧書興奮道:“我早猜著榮家的梅林這會正是好看的時候,提前帶了笛子來。你想想,美人於樹下吹笛,梅花悠悠落下,多美啊。”將笛子遞到她手裏,催促道:“快去快去,我都選好地方了,就站在那棵梅花樹下。還有你今天這衣裳,淺色和梅花最配了。”


    林靜姝滿頭黑線的盯著那棵美貌非常的梅樹,見她不動彈,雙手一起往裏頭推她,沒推動,嶽慧書隻好小聲請求:“清姐姐,你最好了,我畫畫,可就指望你了。去吧,去吧。”


    林靜姝拿起笛子,放在嘴邊試了下音,音色不錯。依著她的意思站到梅花樹下,微微閉上眼睛,吹笛子。


    第68章


    海事


    寒江殘雪,她前世最喜歡的曲子,爺爺常說,這曲子不好,傷感太過,他不喜歡。那時候她是怎麽說的呢?對了,她笑的極為明媚道:“爺爺,我喜歡。”爺爺便縱容的說道:“我們清清喜歡的就是最好的。”如今當她漸漸模糊了過往,淡忘了曾經,這首曲子卻像刻在心頭,仿佛吹出來的,是她一世的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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