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慧書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不是她常常聽到的梅花落。這曲子……真是傷感。站在梅樹下的林靜姝,遙遠的仿佛置身另一個空間,清冷又疏離,像是和所有人隔離開來,天下之大,唯此一人。她怔怔的看著梅樹下的少女。直到一曲終了,才發覺自己一臉淚水,看著依舊沉浸在樂曲裏的林靜姝不由出聲:“清姐姐。”


    林靜姝回神,壓下心底的惆悵,淚眼帶笑,問道:“我吹的可好?”


    榮九神情專注的看著她,艷麗的梅花樹下站著個美麗無比的少女,悠遠的笛音,以及這一句“我吹的可好”他記了許多年。


    “小九。”榮雅真出聲道。


    嶽慧欣率先回神,回頭看到榮雅真換上的大紅裙衫,在梅林之中明艷的不可方物。衣物比之前那件單薄了些,雖然加了件披風但是依舊難掩優美的身姿。


    榮雅茹皺了皺眉頭,心裏嘆息一聲,五姐姐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想到表哥之前的話,又有些憐惜她,終究是說道:“五姐姐,你這衣服漂亮。”眼神狀似無意的掃過顧表哥,那人依舊是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樣子,這會目光有些飄忽顯然是在走神,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刻意打扮過的五姐姐。


    榮九眼神不悅,說道:“五姐姐,女孩子身子不經凍,咱們還是回清蘇水榭吧。”


    榮雅真笑容明媚,聲音悅耳:“好啊,看你們賞了這許久的梅花也涼了些,我讓人準備了薑茶。正好喝上一杯,免的著涼了。”


    扶著丫鬟的手,晦暗不明的看著林靜姝,又看了看表哥的背影,雖然剛剛他神色平靜,甚至連慣常的微笑的都沒有,但她就是覺的那才是真實的他。眸中飄過一絲冷意,哼,一個破落戶也敢肖想不該想的。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林靜姝剛剛沉浸在曲子裏,這會覺的有些疲累,這會喝著薑水,心裏舒服了一些,起身想要續上一杯,胳膊一晃,薑水全灑在身上了,那小丫鬟跪下來道:“奴婢該死。”


    榮雅真嗬斥道:“你們這些小蹄子,打量主子性好,越發的不知本分了,拉下去打上十板子。”說完又對林靜姝道歉:“真是對不住清妹妹,你去我那裏去換件衣裳吧。這麽濕著穿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林靜姝看她一眼,點點頭:“那就麻煩榮家姐姐了。”跟著榮雅真,帶著蘭芝和紅梅一起去了她的院子。榮雅真輕聲道:“我新做的衣裳妹妹穿著大了些,就委屈妹妹穿我從前的舊衣服吧。”


    林靜姝說道:“榮家姐姐不必麻煩,我帶了一套備用衣服的。”說完示意紅梅將衣服拿過來,展開來。


    榮雅真看著一樣的顏色樣式,眼神一閃,別有意味道:“妹妹倒是個謹慎的性子。”看來嶽家倒是肯用心教導她。又道:“我先出去等妹妹。”


    蘭芝守在一旁,紅梅幫著她換了衣裳,等到她們一起到了外間,一個丫鬟,林靜姝認得她是榮雅真身邊的雪盞。


    雪盞見到她行了一禮,說道:“周小姐,我們家小姐被夫人叫了去,請您在這裏稍等一會。”她手腳麻利的給林靜姝泡好茶水,又將點心擺上來,才站到一邊。


    林靜姝說道:“咱們可以先回去清蘇水榭。”


    雪盞一愣,似是沒料到她這般理直氣壯,按說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姐不應該是個敏感謹慎的性子才對,她自然不好直接反駁,好聲勸道:“您先稍等一下,奴婢使人去跟小姐說上一聲。”她行了一禮,出去跟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交代幾句,又走回來說道:“已經是去了。”


    林靜姝坐下來,慢慢的喝茶,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不僅是榮雅真沒回來,那小丫頭也沒回來。皺了皺眉道:“你使人跟你家小姐說一句,咱們回清蘇水榭吧。”


    雪盞心裏著急,卻隻能應下來,跟著林靜姝一行人往清蘇水榭走。正是來時的路,榮雅真的院子位置很是不錯,到底是這一輩唯一的嫡出嫡小姐。隻是離著清蘇水榭不算近,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鬟迎麵走來,見到這一行人,忙退到路邊,行了一禮,等著她們先過去。林靜姝看著其中一人眼神一動,她提議:“雪盞姐姐,這小道會不會更近一些?”


    雪盞回道:“會近一些,咱們穿過小花園就是清蘇水榭了。”重要的是,小花園的另一個入口連著外院。這會那小丫鬟的話算著也帶到了。是以,她極為熱情,一路走,一路說著路過的這些景色,林靜姝也不催促,閑庭信步一般。突然她頓住腳步,看了雪盞一眼,說道:“你回去將我剛剛用的綠豆糕取過來些。”


    雪盞有些為難,林靜姝又說道:“書姐兒最愛吃那個,快去吧。”見雪盞走遠。林靜姝才喃喃道:“我這可是救了你一命。”


    不遠處,因為假山的遮擋看不到人,卻能聽到聲音,林靜姝感嘆一聲,榮雅真倒真是豁得出去,這麽大膽真的好麽?


    此時榮雅真並不若林靜姝想像的輕鬆,她半低著頭,手緊攥住衣角,小聲道:“表哥。”


    顧文堂神色平靜,淡淡的說道:“表妹逾越了。”


    榮雅真臉色一白,狠了狠心,堅定道:“我心悅表哥。”說出這句話,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心跳的似是要飛出胸口一般。


    顧文堂輕聲一嘆:“你年紀還小,尚不明白這些,以後舅母會為你選個好人家的。”說完,他聲音嚴厲了些:“今天這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榮雅真拉住他的胳膊,泣不成聲道:“表哥,我喜歡你,我從小就喜歡你,為了配得上你,我用了十二分力氣學習琴棋書畫,我求母親請了教養嬤嬤教導規矩。你看看我,我長大了,為什麽你的妻子不能是我?”


    顧文堂扯下她的手說道:“因為我對表妹隻有兄妹之情。”說完腳步不停的離開了。


    榮雅真蹲在地上,捂住嘴巴,小聲哭泣,她自幼喜歡他,一心想著嫁給他,姑母看不上她,表哥也狠心的拒絕她。捂住心口的位置,怎麽能這麽痛呢。忽然,她似是想到什麽,詭異的笑了一下,擦幹眼淚,起身收拾了一下,走了。


    林靜姝退回去走回之前的路上,紅梅截住拿著點心的雪盞,一起追上了林靜姝主僕二人,雪盞心裏一跳,試探道:“小姐不是要抄近路麽?”


    林靜姝聲音平淡的說道:“我忽然想起來,上次已經是看過那園子了,這會又是冬日,是以想著還是走這條路,也好讓榮姐姐好找。”


    雪盞沒再出聲,看到前頭的清蘇水榭,心裏微微一沉,忙道:“周小姐,奴婢就送您到這裏吧,也好去看看小姐回來了沒有。”


    蘭芝上前將點心接過來,林靜姝說道:“去吧。”


    顧文堂從另一邊過來正遇上這一行人,她上前見禮:“顧公子。”


    顧文堂看著她道:“出門在外,當謹言慎行,剛剛你來的這條路上,我見到了七表弟。”是以他才讓人給她示警,隻是沒想到表妹那裏來了那麽一出。


    林靜姝點點頭道:“多謝顧公子了。對了,邱氏說的那東西可取到沒有?”


    顧文堂點點頭:“找到了一箱,確實似菸葉但是又和菸葉不同,加在菸葉裏抽可使人精神更好。”


    林靜姝臉色一沉,說道:“此物名為阿芙蓉,開始抽確實使人精神亢奮,但是漸漸的就會上癮,繼而身體精神乃至意誌全都會被毀掉。這梁皇真是卑鄙。”


    顧文堂臉色慎重起來,問道:“你確定?我使人試了試……”


    林靜姝淡淡道:“我確定,這東西極為厲害,確實可以毀掉一個國家,看來梁皇,這是誌在天下。”她提議:“這東西定然早就進入我們大夏,你使人在梁夏交界處去打聽,看看那些菸民的變化。也好將此事報與皇上知道。總之若是等到傳播開來,隻怕我大夏也就離亡國不遠了。”


    顧文堂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鄭重道:“我會盡快使人去辦這事。”


    林靜姝想到剛剛榮九提的事,問:“你對出海怎麽看?”


    顧文堂說道:“雖然風險大了些,但是我覺的值得,若是併入國家賦稅,那麽國庫會更豐盈些。隻是現在此事關係甚大,陛下怕是不會同意此事。我查過朝廷邸報,自大夏建立,提過七八次,除了太祖之外,一直到如今陛下都不甚贊同此事。”


    林靜姝馬上道:“但是也沒有明文禁止,我的意思,你問一下三皇子的意見,榮九哥哥的表兄是現成的人選,隻要打通路子,從那幾家分一杯羹是輕而易舉的事。”


    顧文堂淡淡道:“殿下現在不適宜太大的動作,陛下以後隻怕會越發多疑。這事,我來幫忙。路子我給你們打通,我要六成利潤。”


    林靜姝嗤笑:“那你自己去幹吧。最多兩成。”


    顧文堂道:“可以,小九那裏我會和他說一聲。”又不放心的叮囑道:“你年紀也越發的大了些,萬事謹慎著點沒錯。還有,離我那表妹遠著些。”


    回到水榭,嶽慧書小聲問道:“你和顧家表哥怎麽遇上?”


    見四周打量的視線,林靜姝奇怪道:“我怎麽知道,我換了衣裳就過來了。走到小花園的出口才遇上的,總不能當沒看到吧?”


    嶽慧書笑了笑:“真姐姐呢?”


    林靜姝喝下口水:“好似是有些事耽擱了。”心道這會隻怕正哭呢,嘖嘖,真是可憐啊,她沒什麽誠意的同情了一下。


    不過好似她低估了榮雅真的承受能力,重新畫過的妝容掩飾了有些紅眼圈,平靜的和她們一起坐著說話,直到她們告辭,也依舊禮數周全的送了她們。到了馬車上,嶽慧書小聲道:“真姐姐對顧家表哥的心思你看出來了吧?”見林靜姝點頭,她繼續道:“唉,她這註定是一場空了,不說顧家的家世,單憑顧公子本人,隻怕京中貴女排著隊等著嫁給他呢。”


    林靜姝贊同道:“所以,我覺著呀,女孩子永遠要知道什麽是可以期待的,什麽是不能改變的,有些事不是強求得來就能如願的。學會放手才是最重要的。”


    嶽慧書若有所思,她問道:“清姐姐,若是你將來喜歡一個不可能的人你會怎麽做?”她歪著腦袋加了一句:“比如,對方定親了。”


    林靜姝想也不想的說道:“不讓他知道。總有能放下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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