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始終是她的丈夫,始終是她兩個孩子的父親,他們是一家人,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除非她真不想跟他過了,跟他和離,但就算是和離,她也帶不走兩個孩子,隻能將他們留在傅家,可她又怎麽忍心將他們留給後母?要知道此時此刻就正有一個狐媚子在等著進門呢,她選在這個時候讓位,除非她是傻瓜!她不但不能讓位,她還得把傅三夫人的位子坐得牢牢的,然後才好名正言順的收拾那些不要臉的人去!


    道理三夫人都知道,利弊她也會權衡,然從情感上來說,她確實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她還是恨不能即刻衝進去,對屋裏的那一對“狗男女”給千刀萬剮!


    ——活了二十二載,她終於知道“啞巴吃黃連”到底是什麽感覺了!


    眼見三夫人還站著不動,隻血紅著眼睛一副恨不得殺人的可怖樣子,太夫人不由又氣又急,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這般拎不清,要知道當務之急便是如金珠才說的那樣,先叫醒傅旭恆聽聽他的說辭才是,可不能再任由郭家那個小賤人主僕倆在那裏胡說八道!平日瞧著還一副挺精明的樣子,怎麽到了關鍵時刻,卻犯起糊塗來!


    因狠狠推了三夫人一把,沒好氣低喝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進去叫醒你爺!”


    三夫人被她推得打了個趔趄,方猛地回過神來,差點兒就沒忍住推回去,明明是她兒子做了錯事,她還敢待她這般不客氣!


    卻又聽得晉王妃笑聲卻飛快的道:“叫醒三弟之後,記得用最簡短的話讓他知道事情到底發展到了哪一步,讓他不管怎麽樣,都一口咬定他沒有用強,而是跟郭二小姐你情我願,‘聘則為妻奔是妾’的道理你是一定懂的,讓他千萬咬定了!不然若太後硬要為郭二小姐做主,給她和三弟賜婚,讓她作三弟的平妻,——以她國公府小姐的身份,就算我們都知道她這個身份其實一文不值,但如果太後非要較真,便是皇上也是不好駁回的,到時候吃虧受苦的可是你和兩個孩子,你自己看著辦!”


    一席話說得三夫人如夢初醒,生平第一次對晉王妃出了幾分由衷的感激來,因咬牙點頭道:“大姐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了!”王妃娘娘說得對,事情已經出了,再生氣再傷心都沒用了,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拿出一個損害最小的辦法來,對晉王府和永定侯府如是,對他們母子更如是,不然以那個小賤人如今檯麵上的身份,若是太後真要堅持,賜她給三爺作平妻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再叫她生下了一兒半女來,也是嫡出,那他們母子可就真是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


    晉王妃見三夫人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暗自冷笑不已,麵上卻仍是一派的“沉痛”,提點三夫人道:“最好即刻再使個人回勇毅侯府去說一聲,有些話,我們作為男方畢竟不好說,但孫侯爺就不一樣,必要的時候,隻有娘家人才好更名正言順的為你出頭。”


    三夫人聞言,就越發感激起晉王妃來,對,出了這樣的事,娘家人若再不站出來為她撐腰,更待何時?哼,那個小賤人不就是仗著她是威國公府的狗屁“二小姐”嗎,她還是勇毅侯府的嫡長女呢,威國公府雖有太後撐腰,勇毅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因忙著對身後一個丫鬟如此這般吩咐了幾句,打發她去了之後,方領著另外一個丫鬟咬牙切齒的進了內室。


    進得內室以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地的淩亂。郭宜寧就坐在那一地的淩亂中,正拿著一支金釵抵著喉間,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丫鬟碧桃則跪在一旁,哭著哀求她“別想不開”,間或還磕個頭。


    三夫人因見郭宜寧隻胡亂裹一襲中衣,連裏麵大紅色繡鴛鴦的肚兜都能看見,雪白豐滿的蘇胸差點兒沒將肚兜撐破,再襯上因髮髻散亂了,而滑落下來垂到雪白肩膀上的幾縷青絲,致使她整個人一下子就平添了幾分異樣的風情,倒比她先時衣裝整齊的在那裏裝大家閨秀順眼得多,幾乎不曾當場氣破了肚皮!


    她強迫自己極力裝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將仇恨的視線自郭宜寧身上移開,移至一旁的榻上去。下一瞬,她就差點兒沒被再次氣死過去!


    ——事情都除了這麽久了,傅旭恆竟然還高臥著,一副好夢正酣的樣子,臉上甚至還帶著饜足後的表情,三夫人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便狠命掐了他裸露在外的肩膀一下,然後在他耳邊咬牙切齒的低吼:“傅旭恆,你給我起來!”


    傅旭恆卻沒有醒來,隻是皺了皺眉頭,伸手在半空中像是趕惱人的蚊子一般胡亂揮了幾下,便又繼續睡了。


    三夫人見狀,自是越發生氣,因見一旁的矮幾上有個小茶壺,不由“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也顧不得去管裏麵的水是冷是熱,是會涼到還是會燙到傅旭恆了,上前一步抄起那個茶壺,便對著仍酣睡著的傅旭恆的臉傾倒了下去。


    而此處既然是晉王的小書房,裏麵一應東西俱都齊全,顯然是晉王平常常來的,王府的下人豈敢不精心伺候?又豈敢讓茶壺裏不時刻都有熱茶?


    於是在算不上滾燙,但也著實有幾分灼人的茶杯燒到臉上後,傅旭恆終於醒了過來,並猛地坐了起來。


    他正想罵人,就見三夫人正滿臉生氣兼傷心的站在麵前,而隨著被子的下滑,自己露出來的身體竟然是裸露的,再將目光放遠一點,便又對上地上郭宜寧主僕那一番做作……火石電光中,之前發生的一切便都浮過了他的腦海,讓他一下子醒悟過來,之前發生的那一切,原來並不是夢!


    “景真,那個……,你聽我解釋……”回過神來的傅旭恆也顧不得去管臉上傳來的一陣陣火燒火燎的疼痛了,雖然在他看來,不過就是酒後睡了個旁的女人而已,算不得什麽大事,但結髮嫡妻的感受和體麵還是要顧的,尤其妻子的背後還站著勇毅侯府,“我不過是吃醉了,誰知道這個女人有主動地緊,也不知是不是今兒個王府傳來的歌姬舞姬……你放心,我會盡快打發了她的!”


    三夫人見丈夫還渾然不知自己闖了怎樣的大禍,隻當自己是睡了個尋常的歌姬舞姬,怒不可遏之餘,又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平常沒覺得他這麽蠢的啊,今兒個怎會這般蠢,也不瞧瞧地上那個小賤人像是歌姬舞姬不像,若是真的是歌姬舞姬倒還好了!


    她哪裏知道傅旭恆之所以會得出這樣的結論,皆是因為之前郭宜寧的表現實在太“優異”了,絕非尋常大家閨秀所能“望其項背”的,所以他才會想當然的得出了這個結論。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滿心的火氣,桑拿服人湊到他耳邊,咬牙用最快速度按晉王妃教她的話將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道:“這個你口中的‘歌姬舞姬’並不是真的歌姬舞姬,而是成國公府的二小姐,乃是前兒個太後得知今日大姐家要請吃年酒後,便要大姐接了她來散淡一日的……現在,她們主僕口口聲聲說是你欺負了她,那樣就算是鬧到了太後跟前兒,‘聘則為妻奔是妾’,她至多也就隻能做個妾,而不能作平妻,不然皇上那裏,隻怕王府和咱們家都討不了好去,你明白了嗎?”


    快速說完,三夫人強壓喜愛撲上去咬下傅旭恆一口肉的衝動,彎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借著自己身體的遮掩,快速服侍他穿起來。


    傅旭恆本來就是個再精明不過的,之前太夫人慾為傅頤恆求娶郭宜靜時,他還一力阻止,就是為了不讓自家跟威國公府和太後扯上關係,以免惹皇上不高興,於將來不利呢,更何況如今事關自己?一旦弄清楚了當前的真實情況,不必三夫人催促服侍,自己便抓過衣服,手忙腳亂的穿了起來。


    彼時郭宜寧已經停止了哭喊,眼睛傅旭恆夫婦竟是絲毫不將她放在眼裏,反而在她麵前公然說起“私密話兒”來,心上不由湧起一股酸澀和惱怒來,——她原來就為傅旭恆竟不是永定侯而暗自惱火,還是想著一日夫妻百日恩,想看著在傅旭恆的份兒上能將此事私了也就私了了,畢竟以後她還要跟他過一輩的,這會子鬧得太僵,到頭來吃虧的反倒是自己。卻沒想到,傅旭恆醒來後根本不看她,還說她是歌姬舞姬,還說要盡快將她‘打發’了,真是欺人太甚!


    因喝命碧桃道:“碧桃服侍我更衣,我這就進宮求太後姑奶奶給我做主去,就不信治不了這等強暴良家婦女的惡徒了!”


    又揚聲叫紅桃:“……你死到哪裏去了,還不快回府將事情稟明父親,請他遞狀子道京兆府去!”


    說話間,已手忙腳亂的穿好了衣服,扶了碧桃的說便要往外走去。


    外麵晉王妃與傅城恆早已等候多時了,好容易瞧得她主僕二人氣哼哼的走出來,晉王妃就走上去淡笑道:“本宮正打算進宮去向太後娘娘請罪,二小姐不如一起罷!”


    又吩咐傅城恆,“煦之,你帶了三弟看是騎馬還是坐車,這就跟了我一道進宮向太後娘娘請罪去,這大過年的,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作晚輩的,總得給她老人家一個交代才是!”


    後麵傅旭恆也已經整理好衣裝出來了,聞得晉王妃這話,忙躬身道:“因我的不成器,累大姐和大哥費心了!請大姐大哥放心,事情原是因我和二小姐的私情引起的,到了太後娘娘跟前兒,我自會向太後娘娘認錯,不會連累永定侯府的!”


    這種時刻,傅旭恆知道自己所能仰仗的隻有晉王妃和傅城恆,且也相信出於同樣的政治立場,他們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娶了郭宜寧作平妻,畢竟在任何旁人眼中,他們都是一體的,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那麽他們所想的,便一定是與他想得一樣:盡最大努力讓郭宜寧與他做妾,如此一來,便既能平了此事,又能不讓永定侯府與威國公府扯上關係了!


    因此想也不想便選擇了配合他們,當眾承認了他跟郭宜寧的“私情”。


    傅城恆聞言,就飛快與晉王妃對視了一眼。此時此刻,姐弟二人心裏的想法都是一樣的,那就是他們這個三弟,可真是有夠反應敏捷,有夠能屈能伸的!


    不過,這也正是他們所期望見到的。


    然他們見到這樣的傅旭恆倒是心中稱願了,有一個人卻不樂意起來,此人不用說是郭宜寧了。


    郭宜寧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有些拎不清,但“未婚苟合”、“聘則為妻奔是妾”這些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聞得傅旭恆這話,心裏當即便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因尖聲反駁道:“明明就是你強迫我的,在今日之前,我甚至連見都沒見過你,更不知道你的身份,又豈會與你有私情,你少血口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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