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旭恆聞言,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想到了之前她的大膽與主動,“是嗎?既然你之前根本不認識我,那今日又怎會煞費苦心的要來這裏與我一會?我吃醉了酒,你也吃醉了嗎?方才的情形,可是很多人都親眼所見了的,豈是你想不認帳,便能不認帳的?罷了,到了太後娘娘麵前,該認的我自然會認,你還是不必多說了!”


    說完根本不容她再多說,已與傅城恆一前一後往外走去。


    餘下晉王妃淡淡吩咐了三夫人一句:“你且帶著母親先回去,等我和侯爺的消息。”又命金珠好生“抹”著郭宜寧後,方朝著傅城恆兄弟二人離開的方向也去了。


    119


    晉王妃與傅城恆並傅旭恆姐弟三人同著一路都哭哭啼啼的郭宜寧到得宮門時,已是申時初刻,遞了牌子進到宮中後,一行人也沒去旁的地方,逕自便去了慈寧宮。


    彼時太後剛午睡了起來,正是有些無精打采之際,聞得人來稟:“回太後娘娘,晉王妃、永定侯並吏部文選司的傅郎中在外麵求見,二小姐也跟他們一道。”不由立刻來了精神,忙道:“快傳!”


    早在“成功”將傅城恆送到小書房去後,趙允傑已第一時間使了人進宮來報信,故太後雖未親臨晉王府,卻自以為對那裏的形式了如指掌,篤定晉王妃與傅城恆這會子求見,必定是與此事有關,因此才會這般有精神。隻是讓她有些不解的是,傅旭恆跟著來做什麽,難道是來湊數壯膽的不成?哼,也不想想,以她為長更為尊的身份,就算是來再多的人湊數,隻要她不鬆口,他們也是休想占到便宜去的!


    太後正自思忖之際,晉王妃已領著兩個弟弟走了進來,一進來便破天荒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臣媳(臣)叩請母後(太後娘娘)聖安!”


    行完禮後不待太後叫起,晉王妃已先“痛心疾首”的說道:“臣媳有罪,還請母後恕罪!”


    太後聞言,自認知道她為何出此言,眼裏不由閃過一抹得意,語氣卻帶著幾分納罕,“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說完似是才發現了一旁哭得眼睛都腫了的郭宜寧一般,納起眉頭納罕的問道:“如今大節下的,人人都喜笑顏開的,寧丫頭你這是怎麽了?晨起出宮時哀家看你還歡歡喜喜的,怎麽這會子卻哭著回來了,敢是誰欺負了不成?快與哀家說說,哀家一定為你做主!”


    話音剛落,跪在晉王妃之後的傅旭恆不待郭宜寧開口,已先往前跪行了半步,抱拳滿臉羞愧的稟道:“啟稟太後娘娘,欺負了二小姐的人,正是臣下……臣下因吃醉了酒,且之前便與二小姐彼此愛慕已久的,好容易今兒個見了麵,一時難耐相思之苦,所以鑄成了大錯,還請太後娘娘千萬恕罪!”說著深深叩下了頭去。


    “欺負”郭宜寧的人竟不是傅城恆,而是傅旭恆?一席話說得太後是瞠目結舌,半響都回不過神來,允傑不是說親眼看見永定侯醉得不省人事,被小子送到了晉王小書房去的嗎,怎麽這會子卻變成了傅旭恆?


    “……太後姑奶奶,您千萬不要聽他胡說八道,寧兒在今日之前,甚至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他這麽一個人,又怎麽可能跟他‘彼此愛慕已久’呢?明明就是他吃醉了酒,強占了寧兒的身子去,太後姑奶奶,您可一定要為寧兒做主啊,不然寧兒明兒也沒臉再活在這世上了!”


    還是郭宜寧“噗通”一聲跪下,又長篇大套的哭訴了一通後,太後方回過了神來,當即便沉下了臉來,看向郭宜寧的目光也飛快閃過了一抹冷意,這個沒用的東西,大好的機會都送到她眼前了,結果她卻任機會白白放過,反而勾搭了一個既成不了爵,官又做得小的傅旭恆回來;還傻不拉幾的一口就承認了是傅旭恆強占了她的身子去,她難道就不知道一口咬定是傅城恆啊?或者就算什麽都不說,隻知道一味的哭也比一口承認了好啊,害的她就算想據此來作文章都不可能了,真是除了會吃飯以外,一無是處!


    但事情已然到了這一步,太後便是心裏再生氣再惱怒,也隻能先強自壓下,看向晉王妃冷聲說道:“當初既然是你親自來哀家宮中請的人,今兒個一整日寧丫頭便都是你的責任,你來告訴哀家,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說話的同時,心裏已經在飛快盤算,連寧丫頭自己都當眾承認“欺負”了她的人事傅旭恆,如今再要反悔,將事情栽倒傅城恆身上顯然已是不可能,那麽便隻能順水推舟將他嫁給傅旭恆了。


    好在傅旭恆也是嫡子,又做著官兒,就算他與傅城恆弟兄之間向來都麵和心不合,他們是兄弟這一點卻是無論誰都改變不了的,那麽威國公府與永定侯府自此便算是親家了,隻要成了親家,以後自然少不了禮尚往來彼此走動,一次兩次三次的,皇上或許還不會覺得有什麽,但次數一多起來後,便是皇上平日裏再信任傅城恆,天長日久的,隻怕也會生疑,甚至還會連累到晉王,到時候她離間他們君臣之間關係的目的,便算是達到了!


    這般一權衡之後,太後心裏總算好受了些。


    就聽得晉王妃語氣“沉痛”的說道:“回母後,當時臣媳正與客人們在府裏的詠春館看戲,就有二小姐身邊的一個丫鬟慌慌張張跑進來說二小姐在王爺的小書房被舍弟,也就是永定侯給‘欺負’了,臣媳正覺得奇怪,好好兒的二小姐去王爺的小書房裏做什麽?要知道哪裏可是直通外院的,平常大多時候都是女眷止步的……又有府裏一個婆子進來說原來欺負二小姐的人竟不是永定侯,而是臣媳的三弟……臣媳聽說後,是又怒又怕,怒的是弟弟不學好,竟敢青天白日的調戲起良家婦女來,怕的則是無顏見母後和二小姐。適逢永定侯與慶親王世子在外院聞得此事後,也是不明究竟,因此一道去了詠春館,欲找了臣媳一問究竟……臣媳想著茲事體大,可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著,於是即刻扔下滿屋子的客人,跟著家母與永定侯並慶親王世子,還有舍弟妹,一道去了外書房……”


    說著頓了一下,語氣比方才更又“沉痛”了幾分,“臣媳一行去到外書房後,才知道方才那個婆子所言非虛……問了舍弟,舍弟卻說與二小姐是早就認識的,不然也不會冒險約在王爺的小書房一見了,隻是沒想到他多吃了幾杯酒,二小姐今兒個又嬌美非常,所以一時把持不住,致使闖出了大禍……都是臣媳教導無方之過,還請母後千萬恕罪!”說著跟方才傅旭恆一樣,也深深叩下了頭去。


    晉王妃這一番話本就有七分真,根本不必她怎麽潤色,相當於隻是複述一下當時的情形,因此她說起來雖然“痛心疾首”,卻是格外的坦然。聽在旁人耳裏,便不知不覺多了幾分可信度,更何況還有趙天朗和其他那麽多人可以作證,於是就連太後,也在經她這麽一說後,覺得當時的情形已是歷歷在目,不由就暗罵起紅桃真是愚不可及來,連當事人是誰都沒弄清楚,就跑到人前大叫大嚷起來,真是丟盡了郭家,更丟盡了她的臉!


    ——太後已渾然忘記在出宮之前,她是怎樣親自對碧桃紅桃兩個丫鬟耳提麵命的了!


    惟有郭宜寧主僕知道晉王妃這番話到底有多少水分,但彼時這樣的情況,郭宜寧那本就不甚發達的腦子顯然已不夠用了。


    倒是碧桃深知若不趁現在把當時的真實情況說出來,為郭家為太後爭取到最大的利益,隻怕事後她們兩個都別想再有好日子過,因忙不迭叫屈道:“回太後娘娘,當時的情形並不是如晉王妃娘娘所說的這樣,小姐是因為途經詠春館旁的溫泉河時,不小心滑倒弄濕了衣裙,晉王妃娘娘身邊的金珠姐姐因說那裏離王爺的小書房近,可以就近去那裏換身衣服,因此小姐才會讓金珠姐姐帶路去了那裏的,並非是事先就跟傅三爺約好的……在那之前,小姐甚至根本不認識傅三爺,不然奴婢去求王妃娘娘為小姐做主時,也不會認錯了人了……小姐實實是被傅三爺強迫的,還請太後娘娘明察,一定要為小姐做主啊!”


    話音剛落,傅旭恆就冷笑道:“你這丫頭倒是牙尖嘴利,一心為主,但豈不知主就是主,奴就是奴,也有當主子的,事無巨細都讓奴才知道的?”這話說得高明,竟是在暗指他與郭宜寧有“私情”的事,郭宜寧是連貼身丫鬟都瞞著了的,這樣一來,隻要他一口咬定他跟郭宜寧是真有私情,那郭宜寧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果然此話一出,連太後的臉色都變了,看向郭宜寧的目光又閃過一抹冷意,這個小賤人,原來竟是如此耐不住寂寞,竟敢背著她偷起男人來!


    其實傅旭恆這話雖說得高明,細究起來,卻也不是毫無破綻的,要知道郭宜寧自被過繼到威國公府後,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心苦學規矩禮儀,等到稍有所成後,便立刻被送進了宮中,又哪有機會接觸到傅旭恆這個外臣?便是有,總得有人提她通風報信打掩護才是,又怎麽可能連貼身丫鬟都瞞著?若是將事情推到她被過繼之前,那時候的她有什麽,長得又不是特別美艷,又沒有強勢的娘家做後盾,傅旭恆除非是傻子,才會看上她!


    但太後這會兒就愣是被傅旭恆給繞了進去,看向郭宜寧麵色不善的說道:“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好好兒的大家閨秀,豈不知婚姻大事由來都是憑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這樣背著長輩們私定終生,真是丟盡了國公府和哀家的臉!”


    頓了一頓,話鋒一轉,“罷了,看在如今正是大年下,看在你這幾月以來服侍哀家也算是盡心盡力的份兒上,哀家今兒個就破例開恩,與你和傅郎中賜婚。但隻一點,傅郎中是早有妻房的,你雖與他情投意合,哀家也不能仗勢讓傅郎中出婦,就賜你作個平妻,待過了正月,便擇日完婚罷!”


    一席話說得郭宜寧是先悲後喜,想著自己的終身總算是終得其所了,也顧不得去駁斥傅旭恆方才誣陷自己的話了,忙便磕頭謝恩道:“寧兒叩謝太後姑奶奶恩典!”


    旁邊傅旭恆聽得太後這話卻是大急,但他才說了自己與郭宜寧‘情投意合’的話,這會子倒不好為自己辯駁,不然就是自打嘴巴了,隻得殺雞抹脖的往晉王妃和傅城恆拚命使眼色,盼著他們能在此時站出來為他分說一二。


    晉王妃與傅城恆之前有意將事情鬧得人盡皆知,為的便是讓郭宜寧與傅旭恆作妾,又豈能真讓太後如願?便是傅旭恆不與他們使眼色,他們也會站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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