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氏奇怪看楊氏一眼,可又挑不出她話裏的毛病,隻好打圓場:“你何必羨慕別人,是我們羨慕你呢,女孩再多也是別人家的。”


    信安候夫人謝氏也嬌滴滴笑道:“可不是麽,我們隻能留女孩在家十幾年,後福都是你們享的。”


    謝氏嬌笑,卻沒老黃瓜刷綠漆——裝嫩的嫌疑。她看上去真如二八少女,嬌嫩水靈,把做了祖母的唐氏比下去很正常,竟把才三十出頭,嬌妍如花的楊氏也比了下去。


    好在唐氏和楊氏都是大氣慡朗之人,隻生出“謝家女子真會保養”“以後可以交流一下美容秘方”的想法,倒也嫉妒不起來——謝氏是前朝著名後族,沒兩把刷子怎麽行?


    謝夫人緩過一口氣,因自家理短,不敢頂楊氏,隻幹巴巴道:“我家一脈單傳,很羨慕你家兒子多。”


    唐氏好不容易把話題轉到婚事上,不能叫謝夫人又轉回去,就問:“四娘呢?好像沒見她。”


    謝夫人笑得臉上開花,說:“承蒙王府不棄看得上我們四娘,雖沒正式定下,可四娘畢竟是大姑娘,我就叫她在閣樓裏繡花,等閑事不驚動她。當然,世子妃和夫人來了不是小事,我這就把她叫來拜見。”說完,親自過去喊人。


    楊氏暗暗嘆口氣。


    謝夫人這樣說,是經了大悲寺救人一事,為挽回女兒閨譽,表示自家姑娘並非輕浮之人,家中管束也嚴格,不想叫女兒被人看輕。


    可憐天下父母心。


    ……


    謝夫人進了謝娡的閣樓,喜笑顏開:“囡囡,定王府來送雁禮,納吉下定了。”


    謝娡蒼白的臉上飛出一絲紅暈,緊張絞著帕子,下意識聞自己身上是否殘留藥油味……


    謝娡這般,已是芳心暗許,月璿隻覺造化弄人。也不怪謝娡感情廉價,一個從小被關在家中的閨閣女子,必死之時被男子拯救,卻失了清白,眼看人生灰暗,見男子肯擔責,許下婚姻,把自己拯救出來,如何能不動心?且謝夫人不止一次說北海郡王英俊優秀。


    情竇初開的少女,心生愛慕,甚至將男子視作英雄,也不難理解。


    謝娡羞怯問:“他……他來了嗎?”


    謝夫人笑嗬嗬道:“放心,他親自來了,還帶來兩隻活雁。”


    這時節能送活大雁,足以證明心誠,謝娡臉上飛紅更多,忐忑問:“他看起來……高興嗎?”


    謝夫人沒看見,卻理直氣壯道:“自然是高興的!”


    自然是不高興的……可月璿不能說,她現在是女醫,怎麽會知道北海郡王的心情?


    謝娡眼睛發亮,卻心思純善,很為他人著想道:“母親,您可別騙我,他……他是好人,為了救我才……並非孟浪,我不怪他,也不該糾纏的。若他不願意,我們就不要強求……”


    “傻話,我們家囡囡這麽好,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真這樣就好。”謝娡欣喜,心生期待。


    “定王爺帶著他送雁禮來了,還能有錯?”謝夫人拉著女兒的手,左右打量,見女兒太素,就掐了一枝紅梅簪在她頭上,領著去會客。


    謝娡是個好姑娘。


    月璿嘆口氣,她的任務不是為了勸說,隻是探查謝四娘品性,現在任務完成,她默默告退,離開了謝府。


    楊氏與謝家二娘、三娘說話,旁敲側擊了解謝府女孩的品性,最怕個個如宮中謝賢妃那樣狠辣,會讓家宅不寧。就見謝夫人領著一個穿藕色裙裝,白狐狸毛邊褙子,罩著白色鬥篷的佳人過來。


    那佳人打扮並不華麗,也沒上妝,隻簪著一朵紅梅,但那遠山含黛的秀眉,靈氣充盈的幽黑雙眸,小巧鼻子,不點而朱的小嘴,如玉賽雪的肌膚,都精緻到無可挑剔。從頭到腳竟似蘊著一層淡淡光華,讓人移不開眼。


    不論是似嗔還羞的眼波,窈窕纖細的體態,裊娜娉婷的步伐,都如歌似畫,賞心悅目。


    果然貌美,奇貨可居。


    大家看到謝娡,心都漏跳了一拍,楊氏卻是驚多過喜,手裏茶碗險些跌碎。


    這個小姑娘的眉眼……


    前院男人也進入正題,男方要主動,方如遠作為媒人和母方代表,獻上雁禮。


    謝遜到此時一顆心才算落地,這親事雖是自己捨出老臉強求的,可定王府誠意很足,親自上門,大冬天還送來兩隻活雁。


    謝遜看沐若鬆也是越看越滿意。


    就算他不能做世孫,一個嫡長孫在家族的地位很高,前程是有保證的。且女兒兜兜轉轉還是訂給他,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謝遜再想到定王尊重嫡妻的家風,想來愛女不會受委屈。就算受委屈,也比入宮強,他實在不願再看到姐妹共侍爭寵的慘事發生。


    所以不論從利益上,還是考慮女兒的幸福,這都是最好的結果。


    唯一麻煩是,這親事會惹惱楚王。雖然謝遜現在還沒猜到原因,一個下屬,就算再信重,也沒有拘著下屬不讓成婚的上司啊。


    因沐若鬆長得快,高高壯壯,又在西山大營摸爬滾打曬的黑糙,英氣硬朗,根本無法和男寵一流聯繫到一起。偶有風言風語都被斥為無稽之談——楚王有病啊弄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暖床,他要什麽美人沒有?樂恕優雅漂亮不說,就是樂鏡那神醫也長得秀美沉靜啊。


    所以給謝遜一百個腦子,他也想不到定王是要借這場送上門的婚事,讓孫兒擺脫楚王。


    雙方各懷心思,卻殊途同歸,一拍即合。


    謝遜請的媒人唐鬱洲趕緊接下納吉雁禮,送上女方回禮,真正定下了親事。


    “不……”沐若鬆的拒絕,被定王捏著他後頸的穴位掐住了。自古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人會問當事人沐若鬆和謝娡的意願——他們的想法在這場婚姻中,是最不重要的。


    ……


    沐若鬆麵色灰敗,目中唯有絕望,他拚命掙紮,卻被兩個叔父下死力鉗製,動彈不得。氣得定王想直接掐死這個不爭氣的孩子。


    謝遜哪有看不出沐若鬆不樂意的,可他隻能當沒看見,告訴自己這是年輕人麵嫩……至於女兒嫁過去……他相信女兒會被人喜歡,就算一直不喜歡,也好過送去靜業寺,才叫希望全無。


    長輩心照不宣,商定婚事流程……本來事情談到這裏,應該沒什麽波折了。


    但是!


    大幸朝風氣開放,男女大防沒那麽變態,雖不能當眾嘴對嘴……可在人前牽牽手啊,“人約黃昏後”是經常發生的。七夕,上元燈節等節日,就常有已婚或有婚約的男女見麵,手牽手逛街的。有家人陪同,所以不用擔心男女在婚前做不合適的事。


    所以,真疼愛兒女的人家,在定親後會找機會讓兩個年輕人見麵甚至約會,培養感情,免得新婚尷尬。


    謝夫人就根據風俗,帶謝娡到了接見貴客的主廳,主廳設了一道很特別的薄紗屏風,前麵不透,後麵看卻通透,讓謝娡見一見沐若鬆。


    楊氏沒阻止,唐氏隱約察覺沐若鬆的不樂意,想了想也沒多管……自家外甥千好萬好,排隊等著的人多了。


    謝夫人拉著不好意思的女兒往屏風前頭湊,以便看得更清楚。後麵已嫁的二娘、三娘在偷笑,把謝娡弄了個大紅臉,更顯得嬌艷無雙,含羞帶怯,風情無限。


    謝夫人小聲問:“怎麽樣?北海郡王一表人才吧?”


    信安候夫人謝氏也贊:“我聽侯爺說了,北海郡王在宗室子弟裏是最出挑的,穩重能幹,優秀上進,見過他的都會贊。”又對著謝夫人咬耳朵,“人也自愛知禮,從不去花街柳巷,聽說屋裏給他放的兩個丫頭,現在還是……”露出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表情。


    信安候唐鬱洲和已故貞世子是好友,常會關照沐若鬆,所以知道的事也多些。


    謝夫人十分驚喜,忙不迭點頭。


    定王府家風好,天京城誰不知道?定王自己對出身不高的王妃一直很尊重,納妾蓄婢的事很少,連帶兒子也從沒寵妾滅妻的醜聞。定王對兒孫的管教又嚴格,天京城權貴之家盛產的紈絝子弟,定王府一個都沒有。


    定王府男孩雖多,卻都是婚嫁市場的績優股,若不是定王發話長幼有序,嫡長孫沒定後麵一個都不許談婚事,定王府的門檻早被媒人踏破了。


    沐若鬆高大健朗,氣宇軒昂,到底是皇族子弟,通身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貴氣,又沒有同齡人的浮躁聒噪,神色目光都透出一種沉穩自信。


    謝家女孩多,謝夫人看女婿早看出了心得,自然十分喜歡沐若鬆這樣眼神正,心也正的好青年。


    隻是,看起來好像有些不高興?


    謝夫人小聲又問謝娡:“兒啊,可還歡喜?”


    謝娡一個小姑娘,因為顏值太高被藏著,連親戚中的外男也沒見過,忽然看到本就芳心暗許的良人,那麽英俊高大,充滿男子氣概,又救過她……


    怎麽不叫她怦然心動?


    可是……對方的神情?


    謝娡臉色刷白,不安道:“母親不是說他高興嗎?可我看不出來他哪裏高興。”


    謝夫人趕緊道:“哎呀,他就是嚴肅了點。”


    信安候夫人謝氏也圓場:“可不是,聽說他是西山大營的監軍,管著十萬兵馬。他小小年紀的,麵上當然要老成持重一點才能鎮住人。你別被嚇著了,定王府那麽多老爺們,還沒傳出過與女人紅臉的事兒呢。”說罷趕緊給楊氏和唐氏使眼色。


    楊氏隻當沒看見,專注研究屏風花紋,唐氏也就沒說話——定王府隻怕不止一個人不滿意,這叫什麽事兒?


    謝娡就算見的人少,也能分辨那神色……絕不是嚴肅,老成持重能解釋的。她想衝過去問清楚,又沒有勇氣,隻看向楊氏和唐氏。見兩位長輩移開目光,保持沉默,心又下沉幾分。她太過著急難過,眼淚就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來,楚楚可憐,對母親說:“母親騙我,他是不願意的,我們不能逼他,我不嫁了。”


    轉身就往外跑……


    第296章陰差陽錯·不娶


    謝娡覺得人家就算那樣救人,也是事急從權,豈能因此賴上人家?


    謝夫人急了,趕緊拉住女兒:“囡囡,你說什麽傻話?你不嫁……以後怎麽辦?”


    “是我的命,我認了。我不能讓他好心卻沒好報,以後……還有誰敢救人呢?”謝娡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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