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數學老師也看出來了,程沐風並非是對自己講述的教學內容不理解,而是罕見的在課堂上開起了小差。他的心下略有不滿。不過他也明白,隨著百年校慶的慶典時間越來越近,校學生會成員以及報名競爭最優學生的同學們心理壓力也會越來越大。


    而這種緊張遊離的氣氛緒,也會在整個學校逐漸蔓延開來。這並不是程沐風一個人的錯。所以這位數學老師還是大度的決定給的得意門生一點顏麵。他並沒有拆穿程沐風開小差的事情,而是擺了擺手讓程沐風坐下,繼續進行這堂課的教學講解。


    程沐風滿麵通紅的坐了下來,他似乎感覺到周圍的同學們都向他投來好奇的視線。他用力晃了晃腦袋,想凝神去聽老師講課。可惜沒一會兒的工夫,程沐風又不由自主的開啟了小差——為了能夠在接下來的見麵中一擊必中,程沐風滿腦子想的都是等會兒與李容修坐下來聊天時,該怎麽起頭,該怎麽甩包袱,該怎麽運用語言的魅力征服這位李家的少公子。然後等他與李容修成功交上了朋友後,該怎麽說服李容修,為自己引薦李家的主事人,或者幹脆推薦自己在寒暑假的時候,去李氏美華實習。憑他們兩個的關係,到時候怎麽也該給他安排個總經理助理的職位吧……


    腦海中浮想聯翩了一個上午,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放學,程沐風連課桌和書包都懶得收拾,徑自起身,穿過走廊裏比肩繼踵的人群,來到李沐風的班級門口。結果已是人去樓空——班級裏一個人都沒有。


    程沐風微微一愣,連忙拽住從身旁經過的一個學生,指著空空的教室問道:“這個班裏的人呢?”


    其實他最想問的是李容修呢,不過他覺得這麽問的話就太直白了,有點兒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所以就委婉了一把。不過很顯然,被他抓住的男同學可無法理解程沐風的纖細心思,他有些不耐煩的甩開了程沐風的胳膊,開口說道:“他們班這節課是體育課,估計這會兒都跑到食堂吃飯去了。”


    說完,腳底抹油的溜了。高高瘦瘦的身影在蜂擁的走廊中見縫插針的鑽了幾下,就徹底被淹沒在身穿同樣校服的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了。程沐風隻能搖頭苦笑,要不怎麽說當局者迷呢,他盯著李容修可憐巴巴的幾張檔案研究了那麽長時間,居然忘了看看他們班的課表。


    程沐風心下有些鬱悶,腳底下的步伐也就越發的拖遝起來。因為他明白,像李容修這樣的豪門子弟,很少會在校內吃午飯。就算學校食堂的飯菜口味並不差,這些花錢如流水的豪門少爺們也習慣開著跑車走出校門,在那些五星級酒店開包房。也許,在他們那樣的人眼中,隻有五星級酒店的廚師才會燒菜,也唯有在那種地方吃飯,才能配得起自己的身份。


    出師不利的程沐風有些氣悶的解開了束縛著自己的,襯衫最上麵的兩顆扣子,然後慢慢的朝食堂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被程沐風猜測著正在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包房裏麵享受著美味大餐的李容修等人卻被教務處一個電話調到帝晚中學的vip接待室。校長張瑤麟麵帶笑容的看著很給自己學校長臉的幾個學生,向身旁幾位三四十歲,很有官員氣質的金發碧眼的男男女女介紹道:“這就是李容修和他的夥伴們,都是很有愛心也很懂得努力的學生。這次針對布朗海域汙染事件向全社會發起的慈善募捐活動就是由他們幾個籌劃並執行的。”


    張瑤麟校長話音剛落,幾位中年男女當中的一個頗有領導氣質的,四十多歲的高瘦男人操著一口並不標準的普通話,笑眯眯的接口道:“帝晚中學向來旨在培養有能力且有社會承擔力的精英才子。號召輕一代除了要刻苦學習之外,更要懂得為社會創造價值。這一點,我是深有體會的。因為我本人曾非常有幸的,在青年時代就讀於帝晚中學。雖然我在這裏的學習生活僅僅不到一年,但我還是被它的魅力深深吸引。”


    張瑤麟笑了笑,神色越發的驕傲從容。作為一個終生致力於教書育人的工作者,沒有什麽讚美比當著他們的麵兒誇獎他的學校他的學生更為悅耳。


    笑過之後,張瑤麟又為李容修等人一一介紹,被介紹的中年男女們以對待大人的態度麵帶微笑著上前,同李容修等人握手問好。李容修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是由負責布朗海域環境汙染與治理的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以及布朗的海洋產業經營者們組成的考察團。


    當日“灰姑娘的海選活動”結束以後,李容修等人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索性在“灰姑娘海選總決賽”的賽後直播現場上,直接舉行了布朗海域汙染慈善募捐儀式,宣布將劇組出資捐獻的兩百五十萬,以及“灰姑娘海選報名費”累積五百七十五萬,共計八百二十五萬元帝國幣,直接捐獻給布朗海域負責海洋汙染與治理的有關部門。而在收到《精英之上》劇組的慈善捐款的當日,布朗海域的有關部門也在采訪中例行表達了對《精英之上》劇組和投資人,以及帝晚中學的感謝。


    李容修原本以為那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卻沒有想到在上體育課的時候,驟然接到校長辦公室打來的電話。通知他們立刻放下手中的課業,到學校vip接待室報道。順便跟隨張校長以及帝晚中學的校領導們一起接待從受晚城政。府邀請從布朗前來的考察團。


    而在談話中李容修等人也繼續得知,這次布朗政府之所以會組織商政考察團不遠萬裏的來到晚城市,除了要向李容修等人贈送錦旗表達本地人民對《精英之上》劇組伸出援手的感激之情,最重要的還是受晚城市政府的邀請前來,就海域生態可持續發展一事,同晚城政府和商界人士磋談可繼續合作的項目。


    當然,在張瑤麟校長得知這位金發碧眼的“領導者”托尼萬德穆林也曾就讀於帝晚中學之後,他立刻熱情的邀請對方參加帝晚中學的百年校慶慶典活動。對此,中年男人欣然同意。他表示“能夠成為帝晚中學的特邀嘉賓,我深感榮幸。我也希望我的到來,能為這些可愛的學弟學妹們帶來一絲啟迪。”


    兩個人站在vip接待室內握手微笑的一幕,被身側的采訪記者和攝像機忠實的記錄下來。


    “……這就是一場沒勁透了的‘政治作秀’!”從帝晚的行政辦公樓走出來之後,向來脾氣火爆的辛蒙蒙忍不住滿腹怨氣的吐槽了一句。“我看他們今天過來,根本就不是為了感謝我們的慈善募捐……或者說他們最大的目的絕不是為了給我們送錦旗。而我們卻像個傻子似的,在接待室裏呆愣愣的站了那麽長時間,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喂,話也不能這麽說吧?人家也有邀請我們共進午餐的,隻是你怕在飯局上不自在,所以才拒絕了。你沒看到你拒絕的時候,校長看我們的眼色,就好像我們是不聽話的小孩兒一樣。”周瑞金看了一眼辛蒙蒙,皺眉說道。


    “你也說了是飯局嘛!聽他們在吃飯的時候也虛偽的說一些意有所指的話,你不怕胃不消化啊?”辛蒙蒙氣呼呼的看了一眼總喜歡和他作對的周睿信,冷哼一聲,轉頭問李容修道:“修修,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李容修看著辛蒙蒙義憤填膺的模樣,不以為然的聳了聳肩膀,開口說道:“不管怎麽說,我覺得布朗的那些官員和商人們還算不錯啦。能記得給我們送張錦旗過來,總比什麽反應都沒有,或者隻在口頭上表示下感謝的好。要知道,在百年校慶競爭評選的檔口,任何一項光榮的履曆,都是我們接下來超越競爭者的砝碼。還有……你沒聽張校長說嘛,他會邀請對方來參加百年校慶的慶典活動。作為百年校慶的邀請嘉賓,托尼也是有資格參加最優學生的嘉賓投票的。比覺得到時候他會投票給誰?”


    辛蒙蒙聽著李容修的話,還是有些不服氣的撇了撇嘴,不過倒是安靜下來了。


    李容修見狀,繼續笑眯眯的說道:“我哥經常跟我說,做小本生意與經營百年基業的區別就在於前者往往急功近利,隻能看到眼前的一些得失而忽略了長久的發展。我現在就覺得我們這件事情做的很好……你們看,我們最初想到做海選募捐的活動,隻是為了替電影做一下宣傳,順便給遲家找點不自在。可現在呢,我們的電影經過海選活動之後,在晚城甚至帝國範圍內都得到了宣傳。本來海選結束後電影的熱度漸漸下降了,可是布朗又跑過來給我們送錦旗,等到采訪的內容登上電視和報紙後,相信大家又能想起我們的電影來。這不是很好嗎?”


    李容修看著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的大家,繼續笑道:“接下來如果我們繼續努力一點的話,也許還能贏得托尼先生的友誼。然後這一點又能讓我們在校慶競爭中獲得加分……事情的發展真的是又完美又順利。人逢喜事精神爽,總覺得我們應該吃點好的犒勞一下自己。你們覺得呢?”


    眾紈絝們眼見著李容修笑眯眯的模樣,相互對視一眼,隻覺得原本心中被忽略,被全程晾曬的悶氣全都“噗噗”的飛走了。大家莞爾一笑,看著手上的名貴腕表說道:“當壁畫似的站了這麽久,我們當然是想吃頓好的,隻可惜午休時間馬上就結束了。我們要是不想在下午第一節課上遲到,也隻能選擇在食堂隨便吃點東西了。”


    “可是我們從上午第四節課開始就被校長辦公室征用了呀?作為補償,我相信校長絕不會對我們順延午休時間發表任何意見。否則的話,我們有權指控帝晚校長以及校務處成員非法雇傭童工!”


    ☆、  第三十二章


    美美噠享受了一頓豪華午餐,李容修幾人再次回到學校的時候,已然是下午第三節課了。站在教學樓的走廊上簡單的揮了揮手,李容修帶著自己的跟班趙琪俊回到班級。任課老師已經從教導處同事的口中得知午休時間發生的事情,因此他並沒有過多的追問幾人的行蹤,隻是衝著門口的李容修和趙琪俊擺了擺手,讓兩人安靜的回到座位上坐好。


    李容修剛剛在座位上坐下,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李容修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講台上的任課老師——此刻正背對著同學在黑板上寫板書。李容修不動聲色地掏出手機,低頭一看,是沈煜鈞發來的短信。裏麵隻簡單的寫著“恭喜,第四節課後在寢室見麵?”


    李容修微微勾了勾嘴角,直接回了個“好”,然後把手機放進書包裏,開始認認真真的聽課。


    沈煜鈞看著電話裏的短信回複,沉默了一會兒,修長的食指在手機屏幕上的“好”字上來回劃了幾下,這才收回電話。他耐心的坐在位子上,仿佛雕塑一般的等著。直到第四節課下課的鈴聲響起,他才慢慢的站起身來,沉默著走出教室。


    一直留意著沈煜鈞行蹤的同學見狀,連忙起身跟在沈煜鈞的身後。沈煜鈞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跟著他,不過並沒有在意。他依舊用那種不緊不慢地步伐向前走著,穿過走廊內重重的人流,穿過操場,直到人煙較為稀少的宿舍區。


    跟蹤沈煜鈞的同學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a區宿舍樓的大門之後,有些訝異又有些興奮的給沈棕銘打了個電話。接到電話的沈棕銘冷冷一笑,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帶著一幫跟班趕赴宿舍區。


    隻是當沈棕銘帶著人趕到的時候,沈煜鈞已經上樓了。鑒於帝晚校規的森嚴管製,在沒有辦理a區宿舍樓出入許可證以及沒有接到宿舍主人的邀請的情況下,沈棕銘自然無法踏入那一片隱私規格更高的區域。他隻能一臉憋悶的等在宿舍樓外,然後他就看到了手裏拎著開封菜外賣的趙琪俊,和一臉悠閑的走過來的李容修。


    仇人見麵是什麽模樣?分外眼紅的狀態隻存在於弱者身上,而對於強者來說,再也沒有比在仇人麵前表現出雲淡風輕,悠然自在的態度更能秀優越感的了。


    所以當李容修看到宿舍樓前滿臉通紅甚至連眼珠子都紅起來的沈棕銘和他的一幹附庸者的時候,李容修隻是不甚在意的勾了勾嘴角,並沒有理會擺出一副“鬥牛”姿態的沈棕銘,而是以一種“無視”的態度越過了這群人。


    “站住!”沈棕銘的臉色憋的鐵青,他轉過身看著李容修壓根兒沒有理會他的繼續前行的背影,沉聲說道:“沈煜鈞那個父不詳的雜種隻不過是我們沈家養的一條狗。我們沈家瞧他可憐,所以給他一碗飯吃。僅此而已。你別以為收了他當跟班,就能侮辱到我們沈家。暴發戶就是暴發戶,別妄想能踩在我們沈家的頭上。我們沈家當年能擠兌的李家差點兒離開晚城,現在也不會怕你們!”


    頓了頓,沈棕銘故意整了整身上的西服外套,挑著眉說道:“或者說……你們李家的人就是這麽自甘墮落,隻喜歡和沈煜鈞那種loser攪在一起?”


    李容修的身影微微一頓,下一秒,他轉過身來,麵帶憐憫的看著沈棕銘,搖頭歎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麽沈家這幾年做生意總是決策失誤。大概是因為你們沈家人總是搞不清楚狀況吧?還有……”


    李容修將手裏拎著的開封菜遞給趙琪俊,笑眯眯上前說道:“不管我個人喜好如何,也比不上你們沈家,就是喜歡當loser。並且,還熱衷於在r麵前,洋洋得意的顯示自己這loser做得有多麽成功。”


    李容修說的是沈煜鈞私下搞的那些鬼。然而聽在沈棕銘的耳中,卻是李容修在故意譏諷沈家。沈棕銘有些惱怒的欺身上前,伸手欲拽住李容修的衣襟。卻被李容修反手抓住胳膊一個用力,下一秒,沈棕銘隻感覺到天旋地轉,整個身體被沉沉的摔在地上,腹部受到撞擊後驟然疼痛起來。


    沈棕銘“啊”的痛叫了一聲,雙手捂著腹部在地上沒形象的打滾兒。李容修收回自己踹向沈棕銘的右腿,有些嫌棄的彎腰擺弄了一下褲腳,直到右腿的褲線如左腿一般的完美無缺,這才站起身來。


    看著趙琪俊有些緊張的站在周圍圍上來的沈棕銘的跟班們的麵前,雙臂伸展做攔截狀,李容修眼中沒有絲毫笑意的冷笑道:“小心哦,a區宿舍樓門前是有攝像頭的。我剛剛對付沈棕銘那一下還可稱為正當防衛。你們現在要敢動手,我就敢保證,會讓你們一個不拉的,全被帝晚開除。甚至你們的家族,也別想在晚城有立足之地——除非你們願意幻想著,已經自顧不暇的沈家願意為了你們這些人再次得罪我們李家。”


    被李容修一席話鎮的立在當場,頗為投鼠忌器的跟班們立刻看向地上的沈棕銘。有腦子機靈的連忙走上前去將沈棕銘從地上扶了起來,然後殷勤的為他拍去身上的灰塵。卻被惱羞成怒的沈棕銘一把推開。他不顧形象的指著李容修,狀若瘋狂的說道:“給我打,不用害怕,有我們沈家照著你們。隻要不把他打殘了,都由我們沈家負責。”


    圍在沈棕銘身後的跟班們不顧形象的翻了個白眼。拜托,誰敢在學校攝像頭的下麵打架鬥毆啊?要知道帝晚的校規向來森嚴,倘若他們真的敢對李容修動手,別說是沈棕銘,就是他的大伯沈家族長來了,也甭想在張校長麵前討人情。這種明目張膽的違反校規的行為可不是給學校捐獻幾座圖書館和教學樓就能抹平的。


    更何況學校之外還有李家呢?以李家那幫人護犢子的程度,倘若他們動了李容修一個手指頭,都不用等到第二天,自家的家族企業立刻就會遭到整個李家以及李家的親朋好友們在商場上的瘋狂狙擊。


    那些跟班們平時圍在沈棕銘的身邊。不過是覺得沈棕銘出手大方,況且沈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就算在商場上的影響力不比以往,可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和關係網也是值得他們這些小家族交好的。但這種示好僅限於錦上添花,如果麵對的是李家這種資產和影響力更為雄厚的新貴家族……他們也隻能“識時務者為俊傑”了。


    於是李容修可以清晰的看到圍在沈棕銘身邊的跟班們一臉尷尬的保持了沉默,甚至還有人動作清晰的向後退了幾步,表示跟沈棕銘劃清界限。李容修心情愉快的勾了勾嘴角,就連趙琪俊也不再保持他那緊張兮兮的動作,而是放下胳膊,拎著開封菜退回李容修的身後。


    自己的命令竟然無人理會,惱羞成怒的沈棕銘再一次看到李容修唇邊那抹譏諷的笑容,隻覺得一股燥熱從心底油然而生,瞬間衝入腦海。他想也不想的衝上前去,揮舞著拳頭打向李容修那張精致到有些過分的麵容。


    早有準備的李容修立刻抬起左手,擋在麵前,準備抓住沈棕銘的拳頭。然而李容修的動作還沒有到位,就感覺到一陣風從身側刮過,一塊陰影擋在麵前。下一秒,沈棕銘越發淒厲的慘叫聲在耳邊響起,等到李容修好整以暇的向旁邊挪了兩步繞開擋在麵前的高大身影,就看到沈棕銘淒淒慘慘的倒在三米開外,周圍的跟班們包括趙琪俊在內,全都瞠目結舌一臉驚恐的看向站在李容修身前的……沈煜鈞?


    李容修眨了眨眼睛,目測了一下沈煜鈞到沈棕銘之間的距離,有些遲疑的問道:“這是……你把他踹到三米開外的?”


    沈煜鈞陰沉著臉麵轉過身來,向李容修悶悶的說道:“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


    麵對著沈煜鈞這種仿佛做錯了事的小孩再向家長認錯的反應,瞬間出戲的李容修有些詭異的眨了眨眼睛。他換算了一下想把一個身高一米八左右的青年男子一腳踹到三米開外時所需的力量,然後也有些暗暗咋舌的說道:“看來你打架的能力也不像我想象的那麽弱嘛!那為什麽我每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都在挨揍?”


    沈煜鈞俊美無儔的麵容立刻一片鐵青,他強自按捺住翻白眼的衝動,沒好氣的說道:“大概是我喜歡挨揍吧!”


    李容修聳了聳肩膀,剛要開口說話,隻見一群穿著帝晚保安製服的巡衛急匆匆的走了過來。為首的保安隊長看著眼前狼藉的一幕,皺眉說道:“校保衛科接到a區宿舍樓的電話,說這裏發生了一點騷亂。有沒有人受傷?”


    在場的同學們聽聞此言,立刻看向倒在三米開外,已經稱昏厥狀態的沈棕銘。保安隊長的一雙濃眉皺的更緊了。他拿起對講機通知校醫室盡快抬著單加過來——因為沈棕銘的狀態太過狼狽,保安隊長也拿不準他到底有沒有受到內傷,所以不敢輕動。至於其他人,保安隊長卻不客氣的全都押回了保衛室,然後通知校長和各班的班主任過來領人。當然打電話通知家長就是各班班主任的事兒了。


    一個小時後,眾多學生的家長們齊集帝晚中學的vip接待室。這是李容修今天第二次來到這裏。隻不過上一次代表著榮譽,而這一次……反正與榮譽無關╮(╯_╰)╭。


    大哥李容毓是所有接到電話的家長中,來的最快的那一位。當他看到李容修的第一瞬間,不容分說的拽著自家弟弟進了保衛室旁邊的男廁所,然後將門反鎖,不顧李容修的強烈反對,執意脫光弟弟身上的衣服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最後還不放心的示意帝晚校醫室為自家的寶貝做一個全身檢查。等到李容毓麵無表情地折騰完這些,母親莊美茹和其他同學的家長們也都到了。


    沈家來的是沈棕銘的母親周琳音和他的大伯母孫敏秋,因為沈曼瑤的事情,沈家人在麵對李家人的時候,向來都覺得各種底氣不足。尤其是在沈家退出t國基建計劃,以及將沈曼瑤逐出家門之後,兩家人就算在公共場合見麵了,也恨不得退避三舍,王不見王。


    可是這一次因為沈棕銘被打事件,自覺好不容易占據道德上風的沈家女眷們終於理直氣壯了一回。坐在vip接待室的會議桌前,周琳音和孫敏秋一個比一個尖酸刻薄的擠兌著莊美茹,言辭之間,恨不得將李容修指認成一個殺人犯。


    當然莊美茹也從來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雖然還沒來得及觀看宿舍樓前的錄像,可是已經從趙琪俊和沈棕銘的那些跟班們的嘴裏問出大部分真相的莊美茹劍鋒直指沈家的教養,認為沈棕銘會有這般的下場絕對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他沒有糾結著一幫人去找我們家修修的麻煩,也不至於被人踹的到現在還醒不過來。我覺著你們沈家應該慶幸,今兒昏過去的是你們家的逆子,而不是我們家的寶貝修修。倘若修修因此受了半點兒驚嚇,我絕對饒不了你們沈家!”


    在有關孩子的問題上,生性護短的莊美茹立刻摒棄了所有的優雅謙和的表象。她就如同頭一頭母獅,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在她的地盤上衝著她的兒子張牙舞爪。


    至於其他同學的家長們和涉及到此事的老師校工們,隻能在這三位氣場強大的女士麵前保持沉默,然後將期待的目光看向坐在首位上一直低頭看著資料不言不語的張校長,期望他能開口打破這種局麵。


    李容毓叮囑自家弟弟在接待室外麵好生呆著,不要亂跑。然後推開接待室的紅木大門,麵色冷靜的走了進去。


    看著接待室的兩扇大門再次嚴嚴實實地緊閉,李容修走到一直沉默著的沈煜鈞麵前,擔憂的問道:“你打了沈棕銘,沈家那些人不會為難你吧?”


    沈煜鈞不在乎的勾了勾嘴角,他整個人靠在牆壁上,雙手插在校服褲子的兜裏,左腳搭在右腳上,悠閑且放鬆的說道:“沒事兒……再怎麽為難,我這十七年還不是挺過來了。再說了,就算他們一直看我不順眼,最後倒黴的也不是我。以直報怨,你該不會以為我隻會挨打不會反抗吧?”


    李容修立刻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沈煜鈞半晌,才遲疑說道:“你剛才說你……多大了?”


    “十七啊?”沈煜鈞莫名其妙的看著李容修不敢置信的模樣,挑眉問道:“怎麽了?”


    “我還以為你得二十三四了。你長得可真……”李容修說著,想了個合適得詞兒,開口道:“成熟。”


    沈煜鈞麵無表情地看著李容修,炯炯地目光熾熱到李容修不自覺的撇過頭去避開視線。


    沈煜鈞無力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故作平靜的淡然說道:“大概因為我是混血兒,所以骨骼輪廓都會比一般的東方人……”


    沈煜鈞想了半天,有點兒沒詞。最終還是李容修“善解人意”的補了一句“發育的早”。可聽在沈煜鈞的耳中,還是覺得不怎麽順耳。


    李容修尷尬的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似的說道:“你晚上要是不想回沈家的話,可以跟我回我們家。反正我家房間那麽多,也不差你一個。”


    沈煜鈞轉過頭,定定的看著李容修的眼睛,說道:“不好吧?”


    有那麽一瞬間,李容修突然有種被胡狼盯上的錯覺。然後他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似乎沈煜鈞給自己的印象,總與動物分不開。


    一瞬間的閃神之後,李容修衝著沈煜鈞說道:“不會,我們家人都特別熱情好客。何況你今天要不是為了幫我,也不至於跟沈棕銘正麵衝突上。”


    沈煜鈞聽著李容修在那裏滔滔不絕的描述著自己的家人是如何的“熱情好客”,然後將這些詞匯同腦海中的記憶相對比。他突然間發現,他跟李容修溝通的時候總覺得吃力是有緣由的——他們兩人的思維絕對有代溝。


    或者說,李容修的思維和其他正常人都是有代溝的。


    正說話間,帝晚vip接待室的大門突然打開了,等在外麵的所有同學立刻站直身體,看向魚貫出來的張校長和家長們。張瑤麟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學生們,示意教務處主任宣布對於這次打架事件的處理結果——


    除從頭到尾都處於被動局麵且沒有動手過的趙琪俊沒有背負任何處罰之外,被沈棕銘叫過去的跟班同學們包括其中一名曾跟蹤過沈煜鈞的同學都接到了學校的書麵警告,李容修因為防衛過當(不但把沈棕銘摔到地上還補踹了他一腳)受到了書麵警告,沈棕銘因為違反學校校規私下成立不正當組織以及多次組織暴力行動欺壓同學記大過,沈煜鈞因為防衛過當被書麵警告。所有在場學生通報批評。除此之外,沈棕銘必須在下周的全校大會上做檢討……


    聽完教務處主任的處罰通知後,所有同學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輕鬆的神情。雖然被通報批評有些丟臉,可警告處分卻不會記錄在檔案上。也就是說,這次的小風波對他們將來報考大學一點影響都沒有——除了暫且昏迷不醒的沈棕銘以外。


    想到這裏,在場的同學們立刻將視線落在沈家的兩個女人身上。但見周琳音和孫敏秋的臉上鐵青一片,顯然是對校方的處理結果非常不滿。然而在如山的鐵證麵前,她們也沒辦法更改張瑤麟校長的決定。


    眼見事態朝著對沈棕銘不利的局麵發展,周琳音和孫敏秋當機立斷,想要結束這次“家長會”。卻沒想到李容毓這小子看著不聲不語的,實則是會咬人的狗不叫。不知從哪兒陶登到了沈棕銘在校外欺負沈煜鈞和其他同學的視頻和照片,當著張瑤麟校長的麵,直言不諱的說道:“如果學校不能公正的對待此次事件,我會將這些證據發給報社和媒體,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麵對李容毓如此咄咄逼人的態度,原本就討厭學生違規違紀的張校長立刻做出了對學校而言,最是公正且正麵的決定。而這樣的處分也意味著,沈棕銘在接下來的百年校慶競爭賽中拿不到太好的分數,同樣,他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後成功申請到那些過分看重學生在校表現和社會承擔力的世界名校的錄取通知書——除非在遞交申請書之前,帝晚中學已經撤消了對沈棕銘的大過處分。


    可以說帝晚中學的這個決定,將會直接影響到沈棕銘的後半生。


    周琳音與孫敏秋在無力挽回之下,隻能就著錄像中李容修那礙眼的一腳借題發揮,將李容修原本可以“正當防衛”的行為變成“防衛過當”,也算是在這次丟盔棄甲的正麵交鋒中,狼狽的蹭了李家一身灰,聊表安慰。


    至於錄像畫麵中沈煜鈞的那一腳……一來沈煜鈞是沈家人,俗語有雲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二來沈家當年為了利益任由王家逼死沈梨雪,並且沈英博還侵吞了原本屬於沈梨雪的股份的曆史還掛在晚城眾豪門世家的眼中,所以不論沈家其他人如何視沈煜鈞為眼中釘肉中刺,不論沈煜鈞胳膊肘往外拐的舉動看在沈家女眷眼中是多麽的可恨,也改變不了沈家虧欠他母親,所以不能跟小孩子“計較”這個事實。


    所以周琳音和孫敏秋隻能一麵暗暗的咒罵沈煜鈞跟他那個“不要臉的媽一樣是個喪門星”,一麵捏著鼻子當做看不到沈煜鈞的動作。這種豪門世家“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作風,沈家一直堅守的很好。


    再加上李家的一對母子也明裏暗裏的為沈煜鈞說好話,最終學校也隻給個書麵警告的處分——在李容修心裏,也許這份警告是學校要提醒沈煜鈞在下次麵對這種情況的時候,不要一時激動,把人踢開太遠!


    當然,如果周琳音和孫敏秋知道李容毓在會上“要挾”學校的證據從何而來,也許拚著沈家在晚城眾豪門中再次當個笑話,也要逼著學校將沈煜鈞開除不可。


    看著沈家兩個女人鐵青的麵色,擔心沈煜鈞境況的李容修沒有注意到母親莊美茹和大哥李容毓的沉默,再次對沈煜鈞發出了可以跟自己回家的邀請。


    “不必了。”敏感的察覺到李家母子對自己的排斥,沈煜鈞再一次堅定的拒絕了邀請。看著李容修不自覺皺起眉頭的不讚同模樣,沈煜鈞遲疑片刻,很是艱難的說道:“呆會兒我會去找李九贏,隻要沈家看到我和李九贏在一起,就絕對不敢追究這次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沈煜鈞突然有種輕鬆的感覺。好像一塊大石頭,從心頭搬開了。


    這是他第一次,在一個完全不了解自己過往,與自己幾乎沒有任何深層次的利益瓜葛的“陌生人”麵前,袒露了自己的交際關係。


    這是沈煜鈞第一次有了不再隱藏在陰影中窺視眾人,不再幕後操縱一切事情,而是走到台前直麵風暴的衝動。


    因為麵對這樣驕傲且純粹的李容修,沈煜鈞突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他覺得就好像一隻躲在陰溝裏的臭老鼠一般,不斷東躲西藏的自己實在沒有資格與李容修並肩站立。沒有資格成為李容修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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