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對付我?”沈是傲慢一笑,“那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文通卻謙卑躬身,緩緩道:“文通不才,豈敢得罪名垂千古的沈、太、傅。”沈是瞳孔劇縮。文通抬頭看了眼不遠處自己的家,輕聲說道:“置府至今,還未曾請太傅過府一敘,是我失禮了。”文通做了個“請”的姿勢。沈是眯眸,凝視了他一會,微抬了頭,如南山之竹般向文府行去。文府的下人不多,冉娘也早早入睡了,文通帶著沈是去了偏院的廳裏,拿了幾樽楠木櫃裏珍藏的美酒,放於桌前的點心邊。文通斟了兩杯,遞於沈是,“今日慶功宴風起雲湧,沈兄想是未曾果腹,所幸長夜漫漫,故友重聚,不若先小酌一二。”沈是聽到“沈兄”二字,便安了兩分心,文通是個識時務的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他不動聲色的看著文通。隻見文通先連飲三杯,然後朝沈是行了個大禮道:“一杯謝沈兄替我遮掩治水之事,二杯謝沈兄不曾懷恨為難,三杯謝沈兄成全我與冉娘。”沈是沒喝,直接將酒樽慢慢的灑在地麵上,像是祭拜先靈,他說:“你確實該謝沈兄。”沈是雖然不是耍陰謀詭計的人,但是被欺負到頭上還不反擊也是不存在的事,否則他早被這吃人的廟堂,吞的骨頭都不剩了。若不是他借了原主的殼,感激原主再生之恩,想要幫助原主達成讓冉娘幸福的願景。他不會讓此等心術不正之徒,繼續留著禍害朝綱。“你與沈兄相識多年,能看出我身份,我不出奇。但我今日還登府,不是怕你肆意胡言,而是想再給你個機會。”畢竟重生之事,說來誰信。文通一下便明白了,他也有樣學樣的往地上倒了一杯。沈是說:“知君用心如日月,隻是君子不奪人。此話我是在沈兄書裏瞧見的。”沈是歎了口氣,“沈兄以命成全你與冉娘,我欠他一份恩,如今也算還了,還望你珍惜。日後再行此悖德之事,我定不會輕饒你。”文通連忙道謝,他又問:“那祭酒之事……”“你德行不配。”沈是聲調沒有起伏的說。文通不甘心的咬緊頜骨,額間青筋若隱若現。“大人,我為此事奔波,險些招至兵部尚書猜忌,斬於刀下。倘若蕭將軍出事,我勢必還要受柳家記恨,大人,大人,你有好生之德,怎不知小人若沒了祭酒重職傍身,日後恐怕再無生路了……”沈是靜靜看著他,“柳家不會尋你麻煩。”文通知他說不會,便是不會了,但他不甘放棄的說:“蕭將軍是柳尚書的親家,他怎麽可能放過我,大人,求求你……大人,難道你忍心再見冉娘守寡嗎……”“嘩”一杯酒甩在文通臉上。沈是氣的聲音發顫,似乎不能接受自己曾經知交好友變成這幅模樣,“這也是你的籌碼了嗎!我原先還敬你幾分真心,眼下看來不過如此!不過如此!”文通眼落了淚,他突然跪了下來膝行至沈是腿邊,這是先太傅啊,他怎麽鬥得過,他慌亂的立誓說:“大人,夫妻本是同體,我想飛黃騰達,也是為了讓冉娘不受人指點,過上更好的日子……大人,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你就成全我這一回,我發誓,我以後絕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文舍人,犯錯隻會有零次和無數次,你往日為了蠅頭小利,便情願丟失底線,而今日又為了富貴榮華,不惜詆毀軍中將士。你可曾見邊境苦寒,風沙長刀,將士飲冰踏雪,受盡人間疾苦,亦逃不過血染沙場的命運,你怎麽忍心!你怎麽狠心!”文通抓著沈是的衣擺,閉目顫抖,“大人再信我一次吧……”沈是無情的推開了他,“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願你時刻警醒,莫要再做德行有虧之事。”沈是話已至此,便起了身。“一口一個德行,難道大人便清白了嗎?!”文通見沒有希望,便放棄了求饒,他伸手將臉上酒水擦去,麵上表情猙獰起來,“敢問大人,師生亂亻侖算不算君子失德!”沈是臉色驟變。“大人算無遺策,卻沒想過別人發現嗎?”文通笑了下,“我觀察大人可是很久很久了……”“你何時知曉。”文通本該說萬壽節,臨至嘴邊,他古怪的改口,“殿試後。”沈是緩慢的坐了下來,他飲了杯酒,可悲的搖了搖頭,“是你,是你啊……我心中一直疑慮,想不明你那日為何會將‘香’一事,說的如此明白,原來是你。”“文舍人,沈兄待你如知交好友,你為何如此害他!”文通回想往事,也垂下了眼眸,“我沒有害他。”殿試前一日他去冉娘麵館,恰巧看見冉娘將有毒的香插進了香壇裏,他怕冉娘出事,便拿案上的普通安神香換了。“文通,你吃完,便幫我落個門。”冉娘神色黯淡的拿過案上被換的毒香,“明日殿試,沈兄心思重,我給他送幾隻安神香定神。”文通驚愕的站了起來。但他遲疑了幾秒,再想阻攔時,冉娘已經不見了。他先是去了沈兄的客棧,沒發現人,便在城中尋找起來。待他趕到河邊時,看到的便是冉娘和沈兄手拉著手,淚眼凝噎。那時落日餘暉,淡金色的光從河麵掠過,落在兩位才子佳人的身上,水波粼粼,歲月靜好,讓人欣羨往之……文通轉頭便走,在冉娘的麵館守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