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遠走高飛後路早已被虞書遠賣了個幹淨。孟洋似乎想到什麽好事,由心的笑了起來,他說:“若是姐姐喜歡,我便將徐哥哥種的杜英也一道遷過去,以免姐姐掛念憂愁可好?”“我來此,不是和你敘舊的。”虞書遠捉著他的手,連著芭蕉葉一同壓了下來。“墓。”“我要見青君。”孟洋沒說話,手拽著芭蕉葉在地上撥弄了兩下,然後丟到一旁,抬頭看了下山間之景,今日無風無雨,霞紅和櫻落像山火一樣的層林盡染,茂盛的芭蕉葉鱗次櫛比的生長,他華服在身,佳人在側,一切都如此靜謐美好。而他仍是懷念那個狼狽的雨日,他個子小小的,腿還斷了隻,渾身黏著黑黃的泥巴,芭蕉葉也不那麽綠,被雨打的搖搖欲墜。佳人也不是和他拉著難以逾越的三尺距離……他說:“姐姐,我想背你去見徐哥哥。”說完,他已經半蹲在了虞書遠麵前。虞書遠沒有動。“姐姐不想和我兩清嗎?”他又輕輕的說,“我不過是,將姐姐對我的好,全還了罷。”雙肩有一雙柔夷攀附上,孟洋心中一痛,向後攬過她的腿彎,背了起來。他終究是回不到小時候,終究也變不成沅夢枕的大小,終究不能和虞書遠長相廝守……“姐姐,山路陡峭,抓緊我些。”孟洋感覺脖間有幾滴冰涼劃過,於是教他步伐酸軟,肝腸寸斷。“往日姐姐背我,那樣大的雨,那樣長的路,好像永遠走不完一樣,今日怎麽這麽快就到了……”虞書遠望去,那是一院子的杜英,低垂著花蕊,白茫茫的一片。“青君的墓,在裏頭嗎?”孟洋點頭,“那是姐姐和徐哥哥的家,我便不進去了。”滿山的櫻紅蕉綠,能用上家的,隻有這一片杜英圍繞的小屋。孟洋悲戚的看著虞書遠頭也不回的往裏闖,他說:“姐姐,早些出來看我,好嗎?”孟洋從樹下取出兩壺燒酒,那是同沈是飲的酒,烈的燒魂,燙的暢快,孟洋邊喝酒邊將酒灑在了一旁的放置雜物的茅草屋上,他喝的太猛了,整個人醉倒在茅草屋內,裏頭還散發的焦油的味道。虞書遠拿著賬本氣急敗壞的跑了出來。而那時,火光已經燒了起來。虞書遠瞳孔驟張,霎時間沒了神智,直直往火光中闖,一本賬本從她手中落下。“虞書遠。”她看見孟洋拎著一壺酒,從茅屋旁的杜英樹下走了出來,他站在熊熊火光的正前方,喊了她的名字。“你沒找到徐青君嗎?”虞書遠的雙眼紅了起來,她近乎崩潰的喊道:“你要幹什麽!孟洋!你到底要幹什麽!!!”孟洋卻認真的看著她說:“書遠,我等了你好久了,真的好久啊……”“我也曾想過把你要的一切都給你,賬本,徐青君,我的命,但是這樣,你會不會就忘了我了……”虞書遠背後生起寒意,她永遠也猜不到孟洋會做什麽,她又一次輕信了孟洋,以為對方真的要和她兩清,她甚至在看到火光的一瞬間,還以為孟洋自焚了。怎麽可能,孟洋這種喪心病狂、自私至極的人,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放過她!虞書遠恨聲道:“你若對青君不敬,我便是死了也不會放過你!”孟洋突然慘然大笑起來,他笑的腰都直不起來,半幅身子好像隨時便能傾倒在火海裏。“不放過我嗎?那也好。”虞書遠見他將手裏酒壺傾斜,一絲煙灰散落出來。那不是酒!虞書遠喉間染上血腥味,“是青君……”孟洋眸色一暗,將骨灰灑進了火海,然後縱身走了進去。“切記,不要放過我。”那火光從孟洋的發尾燒起,不一瞬便看不見他身影,濃濃的黑煙不停地升起,虞書遠瘋了似的往裏闖,而那門已被孟洋鎖上。她脫力的坐倒杜英樹下,聽見孟洋淒厲帶著哭腔的喊道,“虞書遠,屆時我與徐青君的骨灰混在一起,你還要嗎?年年清明還願意來拜祭嗎?要來看我,要來看我!”孟洋瘋狂大笑,聲帶似乎被濃煙所傷,到最後隻能發出刺耳嘶厲詛咒,“虞書遠,你別想逃開我!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你都是我的人!”可他分明已經寫下了休書。要來看我。虞書遠,不要忘了我……虞書遠從脖子上取下一方精致的琉璃雕杜英圓扣盤,她對沈是說:“那日火盡後,四周成灰,我取了一方灰燼存起來,也不知是他,是青君,還是茅草的灰……”沈是光是聽她說都覺得字字泣血,而虞書遠卻越發平靜如水,連最初的焦躁和憤恨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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