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頷首回了微禮,慢條斯理的說:“等大人很久了。”文通連忙的說:“讓良侍從久候,實屬下官之責,今日設宴慶元春,還請良侍從賞臉,給下官一個賠禮道歉的機會。”阿良往前走了兩步,輕慢的說:“大人不必客氣,我辦完侯爺囑咐的事,便走了。”“洗耳恭聽。”“啪。”一個耳光重重的抽在文通臉上,留下五條紅紅的指痕。文通怔愣在原地,發冠因力道過大,歪在了一邊。“文舍人,侯爺討厭不聽話的人。”“請你謹記自己的身份,不該動的心思,不要亂動。”文通自錯愕中回神,臉上燒起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感,他是看慣了白眼的人,沒覺得被打有多屈辱,隻是嫉恨,布衣被人欺,翰林被人欺,如今五品中書舍人亦是如此。要爬到多高才是個頭。他怯弱的說:“下……下官不明……”阿良不屑的睨了他一眼,“文舍人,扮豬吃老虎這套把戲,隻能騙騙那些清流書生,侯爺可不是什麽善茬。”文通指天立誓,“下官絕對不敢,隻是沈兄將過錯都攬在自己頭上,下官若是再將私鹽一事抖出,隻怕害了沈兄!”阿良見文通依舊是那幅無辜的模樣,嗤笑了一聲,“侯爺讓你伺機而動,你偏等到山窮水盡之時才緩緩道出。怎麽,中書舍人還不夠你當的,想力挽狂瀾出盡風頭,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金剛鑽,攬不攬的下這口瓷器活!”“下官並無此意,當時金鑾殿上禦史大夫證據確鑿,勝券在握,而沈兄又遲遲不語,下官若是早說了,萬一那禦史大夫還有什麽後手可如何是好?”“沈兄是下官的知交故友,下官怎麽會害他!請侯爺明鑒!”他字字像是由肺腑吐出,換做是宋閣老來聽,恐怕也是信了的。但很可惜,麵前是阿良。阿良可不是什麽有理智的人,害了侯爺的小寶貝沈大人入獄,你就是狗東西。他氣的又打了文通一巴掌。文通眼露凶光,瞪了阿良一眼,又很好的掩飾起來。阿良趾高氣揚的說:“是或不是,你心知肚明。若有再犯……”阿良頓了一下,語氣陰惻惻的說:“文大人,你的中書舍人如何來的,不會不知道吧?”文通抖了一下,不敢在多說一句。不怕才謀,隻怕瘋子。而有謀又瘋的人,誰也不敢惹。文通跪了下來,“下官定會救沈兄出來!”“不用你操心。”阿良向外走去,“侯爺,自有安排。”……沈是第二次進刑部了,但這次的待遇比起之前要好太多了,起碼沒有鞭子也沒有老鼠爬過的稻草堆,看起來空空蕩蕩的還算是幹淨。獄卒將他推進牢房後,便掛上了鎖離去。他一個人呆著,理清了許多之前發生的事情。細想來,他著實沒有什麽理由去怨懟柳長澤,盡管他心口咕嚕咕嚕的冒著苦水酸氣,難過的幾乎要溢出胸腔。但柳長澤不是一直對他抱有敵意的嗎?初見便摘了他的烏紗帽,而後又是文字獄,逼他下崇明。他以為柳長澤對他的退讓,都是基於他有意無意透露與太傅的關係。但他高估自己了,對於柳長澤這樣心高氣傲的人而言,怎麽可能甘於被人玩弄於鼓掌。柳長澤不過是將計就計,等待他將棋下完,最後來收個漁翁之利罷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擋在黃雀前麵的樹枝,沒想到自己是那隻螳螂。牢裏分不出日夜,沈是想著也不知過了幾許,恍惚覺得外麵的白蠟換了三四次,牢裏的獄卒也打起了如雷的鼾聲。沈是平躺上了石床,左右也飛不出去,何苦難為自己。他眯了一會,忽然聽見手臂粗的鐵鎖發出磕碰的響聲。未曾睜眼,便感覺到有一隻鳥停在了他肋骨上蹦蹦跳跳,他歎了口氣,“你好重。”那鳥如同晴天霹靂,呆了片刻,而後瘋狂的扇動起翅膀,像在辯解什麽,但它唧唧唧的沒人聽得懂,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抬起一隻腳,委屈巴巴的單腳立在他身上,試圖減少重量。沈是緩緩睜眼,摸了摸它的毛絨小腦袋,“笨隼。”不知道在說自己,還是在說它。常理來說,帶鳥入牢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這隻白隼是沈太傅與柳長澤一起養大的,特權大到無邊,別說牢裏了,就是它想去金鑾殿上朝,柳長澤都能給他弄個位置出來。還好太傅教導的更多,白隼雖狂,姑且還算明事理的,不該在的時候,自會消失。譬如現在。牢外的人解開了鎖,走了進來。沈是被一股蠻力攥著領口,從石床上拎了起來,眼底還有剛被擾醒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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