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從鄰間的牢房處,抽了一根稻草,編成了一個甲骨文的宋字,放在了白隼的爪子上,拍了拍它的羽毛。白隼嗖的一聲,消失在牢房裏。他對柳長澤掉以輕心,柳長澤也同樣對他手下留情了。像他這樣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人,早該斬草除根才是,但凡留著一點苗頭,便是春風吹又生。不過也怪不得柳長澤,誰能想到白隼會聽他的呢。沈是合眼睡去。盡管柳長澤不喜歡他,要趕他出京,但他都要留下來。無論是死皮賴臉也好,與虎為謀也罷,隻要能留下來,他都願意去做。因為他無法置身事外,像個無事人一樣看著柳長澤和一群毒蛇猛獸鬥個你死我活,這個爛攤子,本就是他的責任。沈是的手蓋在自己眼睛上,他感覺自己被一團霧蒙蒙的瘴氣包圍著,無論怎麽走,都出不了迷霧。……白隼銜著小草編撲棱撲棱的在京中飛著,禁軍都認識了這隻惹不起的隼,記得上次它還闖進了一個女子的浴房被潑了一盆洗澡水,但眾人去抓它,又誰都抓不到,反而被啄瞎了眼。這是一隻除了侯爺,誰也碰不得的隼。禁軍搖搖頭,鬼知道小祖宗今夜又要去哪個倒黴鬼處野遊。見它又推開了一個女子閨房的窗戶,禁軍歎了口氣。鳥中色魔。但侯爺都不管,他們便更不管了。虞書遠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如今懷著身孕,孟洋不敢同她一處休息,怕自己忍不住,也怕傷了虞書遠。虞書遠起身倒了壺茶水,如今孟洋被查,她本以為謀事不過在這一兩日之間,沒想到沈是便入了獄。她該如何是好?忽然一道黑糊糊的小身影晃悠著走到她麵前,她挑燈去看,竟是一隻白隼兒。對這種活物她一貫是過目不忘的。這是柳長澤的隼。怎麽回事?她試探的上前看了看,竟在它爪子出發現了一個暌違已久的字。宋。那是很多年前,她和沈太傅研究一個青銅器的時候,意外發現的古字。太傅笑著說:“我有一個同窗,他便是姓宋的,你若是去他家族譜裏瞧瞧,還能發現這個字呢。”她覺得是個“閑”字,死都不信,便裝成太傅的婢女混進了閣老府上,看到了那個字。還輸給了沈太傅三件係列唐三彩,氣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沈太傅好笑的說:“你也別氣,你給我唐三彩,我答應替你完成個心願,如何?”“呸呸呸,糊弄本姑娘,誰不知道子卿你是個病秧子,哪天歸西了,我這債上哪裏討去!”太傅早習慣了她這個口無遮攔的脾氣,想了下,把內堂給達官顯貴上課宋奉安拽了出來說;“看到沒,這個是內閣首輔,我死了,你就去找他討債。”她挑著眼看太傅,一幅我就看看你怎麽扯的樣子。沈太傅輕咳兩聲,“唔……他若是不給,我做鬼也不放過他。”而宋奉安惦記著一屋子學生,沒時間搭理太傅的抽瘋,吹胡子瞪眼的甩袖而去。虞書遠將草編的字放在燈芯上方燒了,能知道這些的,隻有沈是。這是沈是送來的信。讓她有事,便去尋宋閣老。官大,權重,名聲好,還是沈太傅的朋友。虞書遠想想,可行。待到三日後,獄卒對沈是的態度變了,像是認準了他翻不起浪來了,連送進來的飯菜都髒亂差了許多。沈是不介意,拎起一個饃饃便磕了起來,若說差,還能比他重生第一日時,見到的寒門學子處境差嗎?那滿地的黴饅頭……他也是從這裏發現自己並非夜盲的。窮的連蠟燭都燒不起的寒門學子,竟還能沒日沒夜的在這暗無天日的小房子裏看書備考,豈不是笑話。怪不得當初瞎子領路,文通也不曾擔心過……沈是不由想起,狀元簪花遊街那日,文通和李雲賦的對話。“文探花和沈狀元認識很久了嗎?”“細算來也有三年了,我能及第,全靠沈兄熏陶,可以算是我恩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