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鑿鑿,但我不信,你若真是坦然,為何不言?”柳長澤說:“沈是,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早晚會查出來。”沈是默然抿唇。柳長澤鳳目凜凜的丟下了書,語氣沒有起伏的說:“我容你有私心,不代表你可以礙我的路。”為了太傅未嚐的夢,他可以犧牲,必要的話,太傅後人也可以犧牲。沈是垂眸,柳長澤以為他會乖順的點頭,沒想到他反問道:“侯爺的路是什麽?”“你若不知,便不配知。”柳長澤言盡於此,他不喜歡被試探,也不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橫眉看了眼沈是,便走了。沈是在原地歎了口氣,覺得柳長澤整個人像是被冰封三尺,沒有人能走的進去。不管是他上趕著貼臉,還是有意露餡,對柳長澤而言都不重要,甚至連質問他也不願意,或者是不屑於。想等小侯爺放下心結,路漫漫其修遠兮啊……沈是憂心忡忡,取了支蕭來紓解惆悵。結果第二日又被禦史台告了,說是反省時,日夜笙歌,態度惡劣……於是被罰了兩月的俸祿。而阿良去通知宋府的侍從不必再撮合時,遇見了一個熟人,交談兩番,才知道屢屢壞自己事的就是這個人!而這個人還是侯爺的人……阿良殷勤的問道:“兄弟,侯爺讓你做什麽來著?”“毀親。”阿良冷漠:“哦。”“兄弟,你怎麽走了?不是說還要一起喝酒嗎!”嗬,侯爺這輩子都不會長大的。第72章 畫畫洛江葫蘆關口。連日騷擾不斷的倭寇,這兩日消停了些,但水患並未停止,洛江的興修依舊十分嚴峻,百姓的屋宅也飽受侵擾。李雲賦從鹹濕的駐關小木屋的窗格裏看去,雖是難得的晴空,但那厚厚的雲層,無疑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李雲賦眉頭緊鎖,鬱結難散,運河水利是幾十年來大齊最浩大的工程,一日耗費人工物資數不勝數,是以蕭將軍絕大部分的兵馬用來維持水利的正常工期,這也便導致百姓不僅要受天災之苦,亦要受匪患之禍。李雲賦鋪開十尺長卷,他三日來第一次沐浴換了關口最幹淨的衣服,但挨不過一上午,便出了潮濕的腥味,他必須趕在下一場大雨來臨前,將此幅賀壽的《洛江水景圖》完成。窗外濤聲陣陣,畫紙也染上了濕潤,動不動便洇墨濕了一塊,李雲賦隻得萬分小心,特地在一旁立了張宣紙,每下一筆,便試一筆墨。洛江縣丞從外路過,見他未休息,便敲門進來說:“李禦史連軸轉了數十日,一邊與百姓下淤泥建壩,一邊還要照應天時出治水良策,難得休憩之期,不妨睡會先吧。”李雲賦笑了下,他嘴唇幹涸,這一動又扯裂了一塊:“多謝縣丞關心,畫完此圖,我便去歇息。”縣丞上前看了眼:“禦史是在準備萬壽節賀禮?”“正是。”那縣丞掐指動了動,像在計算什麽,嘴裏嘀咕了兩聲說:“還有些時日,李禦史便是畫個三日都有餘,何必急於一時?今日連軍中士卒都領命養精蓄銳了,李禦史也莫要熬壞了身子骨。”“時局尚艱,往後還有硬仗要打,每分每秒都彌足可貴,這畫能快些完成便快些吧。”李雲賦用勾線筆舔了下墨池,又往一側宣紙試墨。“禦史傾己勤勞,以行德義,令人欽佩。”縣丞拱手,看了下他作畫的手法,頗為歎服,又瞥到一旁的試筆,驚訝道:“李禦史筆底春風,不拘繩墨,最妙的竟是連試筆都自成一幅丹青仕圖……”李雲賦聞言看去,不知何時粗粗細細的線條竟勾勒出一個英氣的輪廓與眉眼,他的筆頓了下,在賀壽圖上落了個濃墨重彩的黑點。而縣丞還在感慨:“行筆雖然無意,卻有一段風流韻度,尤其是這雙驚鴻眉眼……咦,說來……好像有些眼熟……”那縣丞還在思慮著,李雲賦錯愕的回神,看到了賀壽圖的一個黑點,連忙慌張的換了大楷筆,蘸了墨便往那試筆紙上濃墨了一筆發冠,立即將颯爽的英姿,變成了束發嚴禁的書生。縣丞疑惑的看著這一筆:“似乎又不曾見過了……”“麵相大同小異,看著眼熟也不出奇……”李雲賦鬆了口氣,在《洛江水景圖》的黑點上,稍微暈染了下,頃刻化腐朽為神奇,變成了天邊的落日輝煌。縣丞猛地一拍手:“是了!”李雲賦心頭一跳。那縣丞走至試筆紙前,遮住了圖上烏黑的發冠,嘖嘖稱奇:“若是沒了這兩筆,可不活脫脫就是個颯爽英姿的蕭小公子!”李雲賦赫然臉紅。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畫了蕭寄北,也不知道為何不能畫好友,狂跳不止的心下隻有一個念頭,便是不要讓人知曉。縣丞無聊,便一手遮住,又一手拿開,像是很驚奇的樣子。李雲賦快速眨著眼,看著那玉冠隻想起一個最適合的人,便又急忙添了兩筆。縣丞不明此舉,便又擋了下發冠:“李禦史的筆倒是有趣的緊,方才還是雄姿英發,幾筆下去又換成了玉麵書生……”他指了指鬢發處,最初的一筆黑墨發冠說:“不過此處還是墨重了些,有些改筆之意……可惜了……”李雲賦別開臉去畫賀壽圖,不自然的說:“隨意試筆,毫無章法,沒什麽可惜的……讓縣丞見笑了……”縣丞也沒死揪著,替他調了調墨感慨了下:“說來李禦史和蕭公子也是不打不相識的一段佳話,從前還日夜爭鋒相對,如今倒像是形影不離的親兄弟一般。”李雲賦聽著有些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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