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門鎖碰撞聲響起,沈是聽見有人走了進來,他都是個階下囚的還管那麽多,安靜的坐在地上不動,隻聞一聲鞭響抽在了他腳邊。周圍的人像是都撤去了,遠處的哭喊聲也不見了。但沈是覺得很壓迫。他分明看不見,卻很清楚的感覺到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他麵前,如巨獸般俯視著他。先帝死後,自己好像就沒這麽慫過了,難道附身到年輕人身上,心態也會跟著變麽。一塊冰涼的小東西丟在了他手上。沈是仔細摩挲了一番,手碰到其中凹凸不平的紋路,一個鬼畫符般的柳字。情急之下,居然把這個忘了,沒法解釋,幹脆先發製人:“沈是何德何能,能讓侯爺紆尊降貴陷害於我。”畢竟能和他的字無縫銜接的,也就隻有柳長澤了。對方卻像聽到什麽笑話,雙手掐在了他脖頸上,不輕不重的按壓著,如同玩弄著低等的幼獸,他充滿不屑的說:“我要殺你,還需要害?”沈是紋絲未動,他眯著眼縮緊力道。能呼吸到的空氣越來越稀薄,這種黑燈瞎火被人把控的感覺著實不好受,沈是終於忍不住說了句:“柳侯爺還未娶親吧。”柳長澤後牙咬緊,放開了手,似乎想聽他還能說出什麽來,沈是接著道:“脾氣這麽差,哪個姑娘受得了。”轉念一想,也不對,柳長澤喜歡男人來著。好像發現了柳長澤喜歡男人的真正原因。沈是笑了起來。突然被一鞭子抽到了身上。做人不能得意太早。欺師滅祖的禍害。柳長澤冷聲說:“你再胡言亂語,我不介意送你上路。”沈是正色起來,老虎頭上拔毛,分寸還是要拿捏妥當的:“侯爺深夜至此,有何吩咐? ”“解釋。”柳長澤看著這張完全與太傅不像的臉,他有一個猜測。看來逃不過了,沈是摸了摸玉,這個“柳”字還是柳長澤小時候大字不識一個時候寫的,一般人肯定認不出來......他是怎麽認出來的?隻好硬著頭皮解釋:“侯爺名揚天下,誰不認識柳家。”柳長澤的手攥緊,握出了響聲,他暴虐的又甩了沈是一鞭子,心頭的恐懼越發立體。“一派胡言。”哪裏有那麽多巧合,柳長澤無法在欺騙自己了,字也好,玉也罷,看人的眼神,說話的方式,熟悉的文風,除了……他身體克製不住的戰栗,每一聲都像是從嗓子裏擠出,帶著濃濃的血腥氣,他說:“你今年多大。”沈是忍著痛,他想不通柳長澤連他幼年失沽都調查了個清楚,怎麽還問他多大,猶豫的開口:“年後弱冠。”弱冠。柳長澤仿佛聽到了什麽毀天滅地的消息,他向後退了兩步,雙目赤紅,手上的鞭子被他兩手拉成了一條線,他甚至想就這樣纏上這個人的脖子,可是......太傅死在他懷裏的時候三十五歲,若是早年犯過錯誤,該是這麽大了。難道是太傅,是太傅……唯一的子嗣……這是唯一能解釋眼下所有情況的理由,他不敢問,他無力承受這個答案,又不可避免的感受到錐心之痛。柳長澤的爐火幾乎燒滅了理智,他拿起鞭子奮力往鐵門上一抽,如雷鳴響震天空,他整個人失魂落魄的逃了出去,他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忍不住。阿良見他怒氣衝衝的出來,急切的跟了上去。他在見到阿良的那一秒,怒火再度燒了起來,他沒辦法不去遷怒,他一腳踹開了阿良,大聲嘶吼著:“滾!!!”“滾啊!!!!!”他的身軀像放在烈火裏灼燒,沈是,沈是,沈是,他踏上馬背,發瘋似的拍打馬腹,一路狂奔,憑什麽,憑什麽啊,老師是我的,老師隻能是我的!!!他像一隻被打斷了手腳的野獸,被拋棄到不見天日的密林裏,隻能瘋狂的嘶吼,無盡的絕望。不知道跑了多久,柳長澤脫力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他兩眼無神的看著晨光熹微的天空,空洞洞的淌著淚水......沈子卿,我恨你。他的五指使勁的抓在地上,血肉模糊。好恨啊......沈是一臉茫然的揉著自己火辣辣的傷口,想起柳長澤走之前的動靜,他也是心有餘悸,那一鞭要是抽到自己身上,肯定是皮開肉綻了。他到底怎麽得罪柳長澤了。難不成那天去太傅府的事情被識破了,不應該啊,識破了他還有命在?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學生了。不過有柳長澤這一為難,內閣也不出手相助,他就深陷孤立無援的局麵,正中聖上心意。倒也是個好事,沒白挨兩鞭子。李雲賦拜門貼遞上去幾次了,都被宋閣老退了回來,他不甘心的在老師門口站了一天,半夜的時候,老管家推開門縫,給他拿了件深色外衣出來,勸他:“李翰林,早點回去吧,閣老不會見你的。”寒風刺骨,但李雲賦卻覺得心裏更冷,他不明白的問老管家:“柳侯爺怒罵群臣之時,唯有沈翰林一人敢言,如今他遭奸人誣陷,老師便見死不救嗎?”老管家緩緩拉上了門,聲音低啞的說:“老奴聽不懂大人們的話,更深露重,李翰林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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