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不錯。聽人說,你們的中學根本不教發音。要知道我們有柏林音、巴伐利亞音、北方音、瑞士音、奧地利音。”


    “問題就在這兒。可自學是很困難的:沒時間,首先想的是填飽肚皮,要是不掙點外快,就得喝西北風。”


    “喝西北風?什麽意思?”


    “就是挨餓。”


    “你這個小夥子很有意思。你叫……”


    “安德烈……”


    “安德烈,”德國人重複了一遍。“父稱呢?”


    “雅科夫列維奇·安德烈·雅科夫列維奇。”


    “雅科夫列維奇,”德國人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很象猶太人的名字。”


    “雅科夫?看你說到哪兒去了……你們自己也有不少人叫雅科夫的。我就有一個德國朋友叫雅科夫·羅恩,是個上士。”


    “這個羅恩是哪兒的人?”


    “大概是柏林人。”


    “你父親的父稱又叫什麽?”


    “伊萬諾維奇。雅科夫·伊萬諾維奇。”


    “你的籍貫?”


    “祖祖輩輩都是莫斯科人。”


    “居住地呢?”


    “我的?”


    “你父親的。”


    “他跟我們住在一起。”


    “這你已經寫過了。我想知道,在你們搬到你們的住宅之前,他住在什麽地方?”


    “我不記得了……住在帕利哈一帶,具體不記得了,沒問過。”


    “你說,”蓋世太保分子拖長聲音說,“你在明斯克幹過什麽工作?”


    “在理髮店工作。”


    “那裏有很多家理髮店。是在哪家?”


    “葉列明斯基理髮店。”


    “詳談一下這家理髮店的室內裝飾。”


    “好吧……一間很長的屋子,裏麵有椅子,就這些……”


    “你們那兒有幾把理髮椅?”


    “他們審問過斯捷潘,現在想從我這兒驗證一下。可是審問斯捷潘的隻有一個老頭兒,為什麽又來了這個便衣?斯捷潘大概是坐在一間黑屋裏,他們對他進行神經戰。但是為什麽來了個蓋世太保分子?難道斯捷潘出問題了?也許是我出問題了?不可能!他不會出賣我,不會!”


    “我們有三把理髮椅。”


    “三把,”蓋世太保分子若有所思地重複道。“三把,這很好……正好是三把理髮椅,這太好了……”


    他打開一本封麵用德文寫著“明斯克”的文件夾,開始心不在焉地翻閱著。


    “我們那邊是不搞這種表演的,”科利亞暗暗想道。“這隻能嚇唬小孩子……”


    “你們那兒有三把理髮椅,好極了,”蓋世太保分子又重複了一遍。“你是用哪一把理髮椅幹活兒的?”


    “那要看情況……”


    “你沒有自己固定的理髮椅嗎?”


    “我主要是在一扇大玻璃窗前幹活兒。那裏可以看到大街上的情景……你知道,那是很有趣的……”


    “可以看到姑娘,小腿,裙子……”


    “一點不錯。”


    “你一個月拿多少錢?”


    “我們是周工資,老闆每個周末付錢。這是市長的命令,你難道沒聽說過?”


    蓋世太保分子微微一笑,科利亞知道自己做對了:他們從各個方麵套他的話,不是單刀直入,而是從遠處入手,通過各種細節。


    “你再講講,”蓋世太保分子依然拖長聲音說道,“你們理髮店的牆上有什麽畫沒有?”


    “有兩張畫,”科利亞幹巴巴地答道。“怎麽,你不相信我的證件?”


    “是什麽樣的畫?”


    “跟所有理髮店一樣。男人和女人,梳著各種髮型。”


    “好……你用的是什麽工具?俄國的,還是德國的?”


    “先是俄國的,後來弄到一副德國的,是索林根的鋼。”


    “哪一副好用?”


    “當然是德國的。”


    “為什麽‘當然’?”


    “因為名氣大。”


    蓋時太保分子打開自己的黑提包,取出剪刀、梳子和推子。


    “你現在給我們表演一下你的技術吧,”蓋世太保分子說:“同意嗎?”


    沒等科利亞回答,他就生硬地下令道:“把托羅波夫叫來。”


    “這就去,”舒爾茨先生,“年老的軍官答道,走出了房間。


    舒爾茨!科利亞仿佛當頭挨了一拳。起初他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很快就想起了斯捷潘講的關於蓋世太保分子舒爾茨的故事──一個紅臉膛和膀大腰圓的傢夥,曾勸斯捷潘作為契卡的接頭人出庭作證。


    3、電台在哪兒?


    一個小時後阿尼婭醒了。她覺得隻閉了一會兒眼。她一看到頭上那陌生的天花板,“頓時感到一陣暈眩,全身也緊張起來。不過她一看見蒼蠅坐在窗前,也就定下心來。蒼蠅的姿勢和一小時前一模一樣:一隻胳臂支在白漆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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