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臉色慘白!而且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送完客人就回房去了。”


    “之後你就再也沒見過他?”


    “不,見過,我還要去收拾,幫他鋪床什麽的。”


    “當時那位客人表現得怎麽樣?”


    “房間窗邊有條走廊,他就把藤椅放在那兒,坐在上麵,呆呆地望著窗外。在我收拾房間、鋪床的時候,他好像一直在想事情,一句話也不說……”


    聽過女服務生的證詞,不難想像兩人的造訪給瀧良精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他們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們並不知道瀧良精使用的是“山城靜一”這個假名。然而,他們卻知道瀧良精身在淺間溫泉。從這一點看,他們所掌握的消息與添田的極為相似。


    “沒過多久,他就給櫃檯打了電話,說明天一早就退房。”


    “在那之前他沒有說過什麽時候走嗎?”


    “嗯,沒說過。我們還以為他會再多住兩三天呢。因為他第一天來的時候說,要在這兒好好放鬆放鬆。第二天早上我給他送飯的時候,他好像也在想事情,飯菜也隻吃了一半。”


    “他來這兒以後一直那麽心事重重嗎?”


    “不,剛來的時候還好。他總是一個人看書什麽的,有時候我去房間裏打掃,他還會很高興地問問我溫泉的事情和旅館的情況。所以見他離開的那一天突然情緒大變,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還有一個問題:那位客人退房時,有沒有讓你拿張列車時刻表給他看看?”


    “沒有,大概他自己有時刻表吧。”


    “也許吧……對了,他是七點半出發的對吧?鬆本車站有一班八點十三分的列車,回東京的人都會坐那趙車嗎?”


    “不,那輛是慢車,去東京的客人很少坐。九點三十分有一趟鬆本始發的急行列車,大多數客人都會坐那班列車回去。”


    添田向旅館員工道了謝,離開了旅館。


    一出門,穗高山便迎麵聳立。在蔚藍的天空下,白雪覆蓋的山頂異常顯眼。


    添田回到了鬆本站。


    瀧良精應該是八點多出現在這裏的。添田想把瀧的體貌特徵描述給進站口的員工,打聽打聽他上了哪輛車,或是買了哪個方向的車票。然而這個車站的人流量很大,添田明白他問了也是白問。


    他抬頭看了看列車時刻表,發現除了上行列車,十點零五分還有一班下行列車開往長野。他一直以為瀧肯定會往東京去,可仔細想想他也有可能坐下行列車。如果他要坐這趟十點鍾的列車,沒必要七點半離開旅館,也許他是為了避免昨晚的那兩名男子再次造訪。


    隻要坐上長野方向的列車,肯定能換乘前往北陸的列車。既然已經倉皇逃離東京,瀧繼續逃亡別處的可能性也很大。


    既然如此,瀧肯定考慮過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他可以看著時刻表獨自思索,當然也可能找人商量。


    添田將視線投向車站旁邊的觀光諮詢所。


    屋裏有兩名員工。他們身後的牆上貼著印有高山的海報。


    添田向員工問道:“今天早上八點到八點半之間,有沒有一個五十五六歲的人來諮詢過?”說著,他還從筆記本裏掏出了瀧的照片。


    工作人員接過照片回答:“啊,他啊,來過來過。”


    添田猜中了。


    “他是不是來諮詢旅遊路線的?”添由不動聲色地問道。


    “是的,他問我哪兒有帶點田園風光的溫泉可以去。”工作人員回答道。聽到這兒,添田心想果然很像是瀧良精會做的事。


    “那也就是信州的溫泉嗎?”


    “是的,我給他看了很多地圖,告訴他有哪些地方可供選擇,他好像很猶豫的樣子。”


    “最後他定了要去哪兒嗎?”


    “定了,他說奧蓼科看上去很不錯。”


    “奧蓼科?”添田眼前浮現出秋日高原下的高山溫泉,“那他有沒有訂下哪家旅館?”


    “這倒沒有。畢竟那裏一共就隻有四家旅館,沒什麽好挑的。”


    添田離開了諮詢所。


    瀧果然坐了八點十三分的上行列車。這趙列車在十點十五分左右抵達茅野。想必瀧現在已經在某家旅館休息了。


    添田來到檢票口,毫不猶豫地買了張前往茅野的車票。


    他坐上了下一班列車,一點四十分發車。


    秋天的白天十分短暫。淺朱色的陽光灑在鬆本盆地的蘋果園上。


    昨晚前來拜訪瀧良精的那兩個體格健壯的男人究竟是誰?


    添田上了車也沒有歇著。


    他們好像吵了架,可究竟是為了什麽?


    旅館的女服務生說,他們來旅館的時候並不知道瀧良精住宿時使用的假名。他們和添田一樣,描述了瀧良精的體貌特徵。也就是說,他們一直在追蹤瀧良精。恐怕他們去各家旅館都問了個遍吧。


    瀧並不認識那兩個男人。女服務生說,他好像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從這一點看,這兩個男人肯定是不請自來。添田不知道他們為何會吵起來,但不難想像瀧並不歡迎這兩位客人。女服務生說,她把來客的消息告訴瀧時,瀧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添田猜測,瀧突然逃離東京,躲到淺間溫泉,與這兩名男子的訪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在兩名男子追蹤來的那個晚上,瀧良精決定退房離開。他並沒有回到東京,而是選擇了比淺間溫泉更為偏僻的奧蓼科作為藏身之處。


    瀧一定是嗅到了某種危險。他之所以匆匆逃離東京,肯定也是因為恐懼!


    這種恐懼,也許與他將久美子介紹給笹島畫家當模特這件事有關。也就是說,笹島畫家的自殺也好,瀧良精的逃難也罷,都源於久美子。當然,並不是久美子本人,而是她的父親野上顯一郎!


    “有人在威脅瀧良精!”


    添田抬起眼。不知不覺中,列車已經抵達了上諏訪站。有不少泡完溫泉的遊客上了車。還有十分鍾就到茅野了。


    列車離開車站,開始爬起了陡坡。


    11


    添田在茅野站下了車。


    站前停了四五輛大巴,可都是開往上諏訪的。一問才知道最近前往蓼科方向的車次比較少。夏天車次明明還很頻繁,但一到秋末,車次就會驟然減少。


    下一班前往蓼科的巴士要一個小時之後才發車。添田等不及了,立刻包了輛車開往目的地。


    汽車穿過茅野鎮,朝山區開去。這座小鎮有很多歷史悠久的房子。各處都是寒天1製造廠的招牌。寒天是這兒的特產。這一帶的冬夭異常寒冷。


    1也叫寒天粉,是紅藻破壁技術的萃取物,卡路裏很低,含大量天然纖維質,是很受歡迎的減肥食品。


    一個坡道接一個坡道,汽車在中途路過了好幾個小村莊。這條鄉間小路修得還不錯,一到夏天,城裏人就會紛紛來到這裏避暑。


    在列車車窗眺望的八嶽山正麵,此時坐在計程車裏望過去已成側麵。汽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到達了海拔一千兩百米的位置。這一帶的白樺和落葉鬆的葉子都掉光了,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枝椏。整座山都失去了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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