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美子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她和笹島畫家的交情才三天。他坐在久美子對麵,不時眯起眼睛,用眺望遠方的視線看著她的臉。可以說,她隻認識手持鉛筆作畫的笹島先生。警部補好像也察覺到了這點,於是改變了話題。


    “那您是完全不記得那位雜工長什麽樣子嗎?”


    與其說是改變了話題,還不如說是再確認一次。


    “是的,我真是不記得了。”久美子明確回答道。


    “這可真是怪了。女傭說之前家裏從沒有雇過這樣一個人。畫家為什麽偏偏在那三天裏要給女傭放假,然後又僱傭了那個雜工呢?”警部補凝視著久美子的臉說道。


    久美子回家時,路燈已經亮了。她打開了玄關的柵欄門,聽見動靜的母親趕忙走了出來。


    “我回來了。”久美子說道。


    “別動,別進來,回玄關外麵去!”


    母親伸手阻止了她。久美子老老實實地退了回去。隻見母親抓了一把鹽,撒在了久美子的肩膀上。母親在這方麵還是很傳統的。


    “辛苦啦。來,快進來吧。”


    之後,母親又告訴久美子說:“節子來了。”


    “是嗎……”


    一進裏屋,久美子看見節子鋪了張坐墊,坐在花園對麵的走廊那兒。今天她穿的不是和服,而是洋裝。


    “姐姐來啦。”


    “你好!”節子微笑著看著久美子說,“這次真是辛苦你了……”


    “嗯。”


    母親在節子身旁坐下。三人自然而然地並排坐在了一起。


    “你表姐說,”母親告訴久美子,“她一看報紙嚇了一大跳,立刻就趕來了,”


    母親之前告訴過節子,久美子會去笹島畫家家中當模特。所以聽說了笹島畫家自殺的消息,她立刻就趕來了。


    平日裏她們三人一碰頭總會笑聲不斷。可是今天,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


    “怎麽樣啊?”母親向久美子問道。


    “嗯……葬禮來了很多人。”


    久美子簡單講了講葬禮的情況。


    “這樣啊……那就好……”


    母親長嘆一口氣。


    “來了這麽多朋友,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自殺嗎?”


    “是啊,大家都說不清楚。不過有個警察來找我了解情況了。”


    “警察?”


    母親與節子不約而同地朝久美子望去。


    “警方好像知道我去笹島老師家裏當過模特,問我有沒有關於老師自殺的線索。”


    久美子簡單講了講她和鈴木警部補之間的對話。母親與節子都屏息凝神地聽著。


    “這樣啊……那警方是不是覺得笹島老師的自殺有疑點啊?”


    母親說著,把視線從久美子轉移到節子身上。節子的臉色很難看。


    “這我也不清楚。不過那位警官好像的確覺得老師的自殺有些不合情理的地方。啊,差點忘了,警官說老師家裏隻發現了一張素描,其他的畫都不見了!警官再三問我老師究竟畫了幾張,我說大概八張吧。警方很在意那八張畫的下落。”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母親臉上也是陰雲密布。


    “警方也不知道畫的去向。要是老師把畫送給別人了可怎麽辦?上麵畫的畢竟是我的臉啊。想到自己的畫在不認識的人手裏,總覺得怪難受的,而且那也算是老師的絕筆吧,想到這兒我心裏就更不踏實。”


    “究竟會落到誰的手裏啊?”


    母親的這句話不是對久美子說的,而是對節子說的,話裏帶著商量的口吻。隻見節子的臉色比之前更糟糕了。


    “久美子,你沒看清那個雜工的長相嗎?”母親也詢問了這件事。


    “嗯,警察也問了我好幾遍,可我真不記得了。他戴著頂登山帽一樣的帽子,帽簷很寬,而且他一直蹲在花壇暗處,我根本看不清嘛。”


    “他隻是女傭不去上班的那幾天才在那兒的吧?”節子第一次開口問道。


    “嗯,警察是這麽說的。女傭說從沒有見過他。”


    母親與節子麵麵相覷。


    節子沉默不語,而母親則皺起了眉頭。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母親喃喃自語道。


    “舅母,”節子對久美子的母親說道,“是瀧先生介紹久美子給笹島老師當模特的吧?”


    “嗯,是的,”母親抬眼說道。


    “那您有沒有給瀧先生打電話,告訴他笹島老師自殺的消息啊?”


    “嗯,我打去他家了,可瀧先生不在啊。”


    “之後您就沒有再打過電話了嗎?”


    “瀧先生家裏人說,他昨天早上出門旅行去了,所以我打了也無濟於事。”


    “昨天早上……那就是笹島老師的遺體被發現的時候吧?”


    “是啊。”


    母親疑惑地望著提問的節子。


    “那就是說瀧先生不知道笹島老師的死訊吧?”


    “應該是吧。”


    昨晚的晚報刊登了笹島畫家自殺的消息。所以,如果沒有人聯繫瀧良精,他出門時應該還一無所知。不過他肯定會在目的地看報紙,現在應該也知道了畫家的死訊——因為這條消息也會出現在地方的小報上。


    “您不知道他去哪兒旅行了嗎?”節子問道。


    “我也問了,可接電話的是瀧夫人,她也沒有明說。”


    “這樣啊……真奇怪,難道連他夫人都不知道瀧先生的去向嗎?”


    “不,我感覺是她不願意說。所以我也沒多問。”


    “是他個人去旅行嗎?還是世界文化交流聯盟派他去出差啊?如果是出差,打電話給聯盟事務所應該就能打聽到了。”


    “節子,”久美子的母親說道,“你為什麽那麽想知道瀧先生的去向啊?”


    “因為……”節子看著舅母回答道,“把久美子介紹給笹島老師的不正是瀧先生嗎?所以他要是在外地看見了笹島老師自殺的消息,應該會打個長途電話來問一問啊。他是介紹人,這點責任還是要負的吧。”


    節子的話合情合理。


    “是哦……莫非瀧先生還不知道這件事?”母親說不過節子,幽幽地說道。


    久美子默默聽著兩人的對話,總覺得節子對於瀧不在家這件事異常關心。


    久美子悄悄瞥了表姐一眼,竟發現節子的臉色已是慘白。


    四天後,十月三十日。節子所擔心的瀧先生的消息終於來了。


    當時久美子剛到單位不久,應該是十點多吧,母親給久美子打了個電話。


    “剛才啊,”母親的聲音有些急,“我收到了瀧先生寄來的加急明信片。本來我想等你回家了以後再說的,可想來想去,還是打算早點告訴你,這才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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