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美子低下頭。警部補一直看著她的表情。


    “至於笹島先生自殺的原因……”警部補平靜地說道,“他沒有留下遺書,警方也是一頭霧水。您也知道他沒有結婚,沒有其他家人,要了解情況實在是很難。他家有一位女傭,每天來上班,並不住在家裏,她也一無所知。您既然給老師當過模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內情呢?”


    “不,我什麽都不知道……”警部補覺得,她說的是實話。


    “那笹島先生為什麽要找您當模特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隻聽說他要畫一部大作,想要在畫中加入一個和我比較像的人物,所以就找我去讓他畫素描了。”


    “這件事是從令堂那兒聽說的嗎?”


    “是的。母親把這件事告訴我之後,我就請了假,和老師約好來三天的。”


    “原來如此。那素描畫得還順利嗎?”


    “嗯,他每天都能畫上好幾幅呢。”


    “好幾幅?那幾天下來肯定畫了不少吧?”


    “是的。”


    “那他一共大概畫了幾張呢?”


    “我記不清了,不過至少有個八張吧。”


    “八張是嗎?”


    警部補陷入沉思。


    “老師有沒有說過他會把這些畫送人,或是賣掉?”


    “不會的,我聽說那些都是為了他的新作畫的。”


    “實不相瞞,”警部補露出為難的神色,“笹島先生家中的確留下了您的素描。可是隻有一張,而且還是畫到一半的。您說他至少畫了八張,可我們一張都沒有找到。畫家總不會把畫給撕了,或是丟進火裏燒了吧?肯定是在某個地方……”


    久美子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她望向遠處,陷入了沉思。八張畫究竟上哪兒去了?如果真如那位警部補所言,落人了他人手中,那可真是太令人不快了。她和畫家商量好的是“為作品中的人物做摸特”,並沒有同意他把畫交給別人。


    然而,八張畫都不見了,而且那一定發生在畫家自殺前。因為畫家死後,肯定不會有人擅自帶走畫作。


    “這件事連他的女傭也不知道,”警部補說道,“她每天早上八點左右去,傍晚就走。她已經在那兒幹了四五年了,對畫家的生活起居了如指掌。可她也不知道小姐您的素描到哪兒去了。”


    警部補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麽,您去當模特的那三天時間,笹島畫家吩咐那名女傭不要來上班。”


    久美子想起來了。第一次拜訪笹島老師家的時候,開門的就是畫家本人。不過後來有一位五十多歲的女傭給她端來了茶水。當時畫家告訴她,為了作畫,他讓女傭這兩天不要到家裏來。


    “也就是說您是在女傭沒去上班的那幾天去當模特的?期間有沒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警部補盯著久美子的臉問道。


    久美子陷入了沉思。


    除了自己上門打招呼的那天,她其實隻見過畫家兩次。原本說好要去三天的,可最後一天跑去畫家家裏一看,發現門是關著的。她隻得打道回府。其實那個時候畫家已經一命歸西了。前一天分別的時候,畫家還是高高興興,完全沒有要自殺的跡象。他畫畫的時候也是一臉開心,分別時對待久美子的態度也與前一天如出一轍。他雖是單身,但並不陰鬱,反而非常開朗。


    久美子把這些事告訴了警部補,隻見警官點了點頭說:“那畫家在為您作畫的時候,屋裏隻有你們兩個人是嗎?”


    “是的。”


    飯菜與紅茶都是畫家親手準備的。屋裏的確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但是——久美子突然想起,屋裏雖然隻有兩個人,可花壇那兒還有個雜工呢。她還記得他身上的白襯衫在耀眼的陽光下十分惹眼。


    久美子把雜工的事情告訴了警部補。他對此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那個雜工長什麽樣?大概多大年紀?”警官問道。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應該上了年紀了。”


    “原來如此,那他長什麽樣呢?”


    “這……”


    久美子迷茫了。被警官這麽一問,她發現自己還真想不起來。不,不是想不起來。那雜工一直背對著自己,她壓根就沒看見他的正臉,隻能從他的動作中判斷他上了年紀。


    話說回來,那人還戴著一頂登山帽,好像是畫家用舊了送給他的。在強烈的陽光下,寬寬的帽簷擋住了陽光,在他的臉上形成一道陰影。


    “所以您沒看清他長什麽樣子?”警部補聽完之後反問道。


    “是的,我沒看清。”


    “那位雜工和笹島先生說過話嗎?”


    “沒有,至少我在的時候他們從未交談過。他一直在打理花壇。”


    “那您和畫家坐的位置,離那個雜工所在的位置比較遠嘍?他沒走到畫家跟前來過嗎?”


    “沒有,一次也沒有。”警部補


    讓久美子在屋裏稍等片刻,自己則走出了屋子。二十分鍾後他才回到了屋裏。


    “剛才我去問了那個女傭。”警部補為自己的失陪道歉之後說道,“她說家裏並沒有請雜工。您第一天來做模特的時候就見到他了嗎?”


    “是的,我到這兒的時候他已經在院子裏了。”


    “這樣啊……也就是說笹島畫家在女傭沒來上班的那幾天,僱傭了那位雜工。”


    這句話並不是對久美子說的,而是他在喃喃自語。


    久美子心想,為什麽警部補要追問這些事情啊?難道笹島畫家的自殺存在疑點不成?


    “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久美子問道。


    “請說。”


    警部補將視線移回了久美子臉上。


    “笹島老師的死因有什麽可疑之處嗎?”


    警部補露出猶豫的表情。然而,他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久美子。


    “笹島畫家是因為服用了過量安眠藥去世的,解剖也證實了這一點。在他枕邊還有一個安眠藥的大空瓶,所以說他服用過量安眠藥自殺也是說得通的。”警部補說道,“他是自己吃下了安眠藥,枕邊還有喝水時用過的水杯,上麵清楚地留下了笹島先生的指紋。而且安眠藥的空瓶上也隻有他的指紋。我們仔細鑑定過了,並沒有發現其他的指紋。而且如果是別人讓他吃下的,那就隻有可能是混在啤酒或果汁裏矇混過關。可死者胃裏並沒有發現類似的東西,隻發現了少量的水,很明顯是吃藥的時候喝的。這說明死者是自願吃下這些安眠藥的。”


    “那老師是搞錯了劑量才……”


    “這種情況並不少見。平時吃安眠藥的人,用藥量會越來越大。女傭說畫家每天要吃八九粒。可是……”警部補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負責解剖的法醫說,畫家吃下的藥遠不是十粒或十五六粒,他胃裏至少有一百粒的量。平時吃八九粒的人,偶然吃個十四五粒還是有可能的,可一下子吃一百多粒實在太不合情理了。所以我就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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