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入冬之際,天氣轉冷。


    雲縣縣衙開始分發冬天的官服和物資。


    大晉王朝的棉花沒有普及,過冬的衣物,權貴是身著錦衣裘服,或者蠶絲綿絮和羊毛等物填充製成的禦寒衣。


    官員的官服是朝廷統一製作分發的,按照官員等級,等級越高,得到的官服質量自然越好。


    雲縣縣衙的官員,既不是京官,也不是什麽高官,他們能拿到的官服,自然隻是普通的官服,其中夾層根本沒有蠶絲綿絮,就連羊毛填充物,都少得可憐。


    想要隻穿官服過冬,那會冷死。


    有經驗的官員,早早就自己準備了過冬的冬衣。


    沒有經驗的官員,又沒有人提點的話,隻能在官服裏麵多穿幾件自己的夾襖。


    恰好,雲縣縣衙大部分都是沒有經驗的官員。


    唯一有當官經驗的謝主簿,在四季如春的南蠻,待了十幾年,根本忘了冬天到底有多寒冷。


    秋天的寒風,雖然蕭瑟,但是,還可忍耐。


    真正寒冷的是,入冬後,冰霜雪的刺骨和凜冽。


    雲縣縣衙眾人收到了冬製官服後,都躍躍欲試。


    喬縣丞摸著官服,爽朗中帶著一絲樸實,笑道,“這一身可比夏天那一套要厚實多了。”


    秦畫師打了個哈欠,“也就那樣吧,你們的還好一點,在下這一身,差不多就是一個添頭,當不了禦寒的衣物,裏麵還得穿好幾層。”


    喬縣丞聞言頷首,“等下雪的時候,的確很冷。”


    他對祖籍老家還有印象,那裏秋季溫和,冬天也不是特別冷,所以他們家搬遷後,一度對冬天很不適應,不過,就算是在太行山的井村的冬天,也沒有來京城寒冷。


    他進京趕考時,差點沒凍死,他將所有的衣物都穿在身上了,還感覺手腳冰涼。


    喬縣丞摸著新發的官服,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在天氣正式變冷之前,去買點禦寒的衣物。


    他將自己的想法提了出來,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讚同。


    韓典史,“沒錯,韓某帶來的冬季衣物,也不夠禦寒和換洗,喬縣丞你去買冬衣的時候,喊上韓某,韓某也需要多備幾套。”


    當然,他家裏會給他寄,但是,這是一次他和其他人拉近關係,並了解民間冬季物價的機會,他不能錯過。


    崔錄事想到自己家妹紙身量也高了,也該買新衣了。可惜,家中無女眷長輩,能陪他家小妹……


    他折著新發下來的官服,收進布袋中,去買現成的衣物,特別是冬衣,太貴了,自己做的更實惠。


    秦畫師見韓典史竟然躍躍欲試,十分向往去買冬衣,忍不住吐槽,“喬縣丞、韓典史,你們俸祿多到沒地方花,現在這個時候去買冬季的衣物,隻會被成衣店宰,一看你們就不會過日子。還是讓你們家裏給你們寄衣物過來,最劃算。”


    崔錄事聽到秦畫師的話,心下一笑,他撇去內心的雜緒,笑道,“秦畫師說得不錯,不過,喬縣丞老家寄過來的話,估計來不及了,頂多再過半個月,就會徹底轉冷變寒,恐怕那會兒,喬縣丞的家書都還沒寄到老家。”


    喬縣丞想到自己在京城衣鋪,看到那些動輒上百兩的衣服,他忍不住問,“這裏的冬衣,不會和京城一樣,連個襖子都要上百兩吧。”


    崔錄事,“不,那倒沒有,你說上百兩的襖子,那是賣給有錢的商賈或者權貴的。普通的禦寒成衣,價格在百文錢到幾十兩不等。”


    但,這樣的價格也足夠令人望而生畏了。


    所以,一般的窮苦人家,根本不會考慮去買禦寒成衣,就連買布匹回去自己裁剪製作都算家有餘糧的溫飽之家的做法了。


    大部分真正的窮人,布料是自己製作的粗布、麻布,葛布等,再經過搗衣,加一些稻草、柳絮之類的,作為禦寒填充物。


    崔錄事看向喬縣丞,“如果喬縣丞你去買布匹和現場的填充物回來,自己製作禦寒衣,會更劃算,現在到真正入冬之前,還來得及製作。”


    喬縣丞,“……”


    可惜,他沒有點亮過裁剪和縫紉的技巧!


    喬縣丞,“崔錄事,你說我現學來得及嗎?做衣服?”


    崔錄事一言難盡,他以為喬縣丞家貧清苦,應該會自己製衣,沒想到,真的是個大老粗!


    “當然來不及了!”


    韓典史這會兒倒是覺得不好意思了,他不是真的需要買禦寒衣,倒是沒想到喬縣丞捉襟見肘的窘狀。


    正在這時,謝主簿提著一個食盒進來,“你們在討論什麽來不來得及的?”


    韓典史,“關於現在立刻製作禦寒衣,來不來得及。”


    謝主簿大笑,“原來如此,本官多年不曾過寒冬,今年也忘了備寒衣,方才在審訊室遇到黃縣令,舔著老臉,借用黃縣令家的繡娘,幫忙裁剪製衣,你們誰需要也加入的?”


    他這話一出,室內除了秦畫師,其他人都舉手了。


    謝主簿,震驚,“你們全都沒準備?”


    不過,他想到韓典史是江南人士,沒準備很正常;崔錄事家的話,不提也罷,至於喬縣丞的話,應該不至於吧。


    韓典史訕訕地收回手,“其實,韓某,額,還沒收到家中寄來的冬衣,不過,應該會寄吧,韓某也不確定。”


    崔錄事,“卑職家中諸位也知道,往年是買了布料讓村裏相熟的嬸子幫忙製衣,今年,大概是湊合過一下。”


    至於怎麽湊合,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喬縣丞,“這…喬某家,路遠馬遙的,沒考慮過讓家中寄過來,原本想買現成的,但是,崔錄事說成衣價格高昂,所以,喬某正考慮自己試試製衣呢。”


    謝主簿,“……”


    他們一群男人,都沒這個神經,現在好了,全都沒有過冬的衣服穿了。


    謝主簿,“那本官今日要去黃宅量身,你們要不一起去?不過,本官可是拖家帶口的,要等妻兒過來,才出發,你們能等嗎?”


    崔錄事、喬縣丞、韓典史,三人異口同聲,“當然可以!”


    震聲!


    這種好事!


    這種便宜!


    不占白不占!


    他們激動過後,崔錄事第一個回過神,“說起來,黃縣令呢?他去哪了?”


    謝主簿嗤笑,“黃縣令可不是你們這群無人關愛的留守芝麻官,他家給他送了幾車過冬的物資,還送來了一個會煲湯的表妹,他去見表妹了。”


    喬縣丞一臉羨慕,“黃縣令的表妹好多啊,之前來了個蕭表妹,現在又來了個表妹……這個新來的表妹,不會也要住黃宅吧?”


    謝主簿敷衍地笑了笑,“鬼知道呢,本官以前都沒聽說黃將軍有這麽多表親呢。你們要是去考個狀元回來,本官敢保證,你就是走在路上,都能遇到碰瓷的表妹和良家婦女勾搭你。”


    喬縣丞,“……”


    崔錄事,“……”


    韓典史很是讚同,“謝主簿說得不錯,許多未曾聽說的親戚或者美人,都會在名譽響亮的時候,突然出現,又會在你落敗之後,悄然消失。”


    秦畫師感歎,“韓典史,你好有經驗。”


    韓典史瞬間老臉掛不住,他清咳兩聲,“韓某曾經也算是才子,一出書院之門,就有各路表妹堂妹或者七拐八拐打不著關係的親戚女兒,前來獻殷勤,就連韓某進京趕考,她們都一路跟過來,一得知韓某落榜,她們跑得比南雁還快,嘖嘖。”


    他說完歎了一口氣,很是悲傷。


    崔錄事感覺自己重新認識了韓典史,他,“……”


    喬縣丞露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韓典史,你真是不解風情,你要是上京之前就將她們納入府,現在,她們不還是你的。”


    韓典史意味深長地看向他,“喬縣丞,你太天真了,她們目標明確,隻要金龜婿,要是見一個就收一個,那後院早晚起火,況且,未正式娶親之前,就貪花好色,要想再娶一門賢妻,那就難了。”


    喬縣丞腦子卡殼了,這事,還這麽麻煩?他以為看對眼,去提親就可以,原來不行啊?


    那他還能娶三妻四妾嗎?


    他陷入了沉思。


    崔錄事聽完韓典史的話,若有所思,“既然這樣,那黃家讓黃縣令的表妹,住到雲縣又是什麽意思呢?沒名沒分,住在出了五服的表哥宅院內,傳出去,也不好聽。”


    韓典史聽到崔錄事這麽說,瞬間沉默了,黃縣令是他們的頂頭上峰,他可不想觸黴頭。


    韓典史開始打哈哈,“啊,這,這,這都是親戚,又沒住一個院子,黃宅那麽大,住幾個表妹不稀奇。”


    喬縣丞,“喬某就想知道一件事,這個新來的表妹,漂亮嗎?”


    崔錄事露出一臉我就知道的木然表情,“喬縣丞,你也就這點出息了,就算漂亮,也不是你表妹。”


    喬縣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和賞花賞月一樣,喬某真的沒別的意思!我發誓!”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崔錄事的妹妹,春心萌動,想向崔錄事提前親,崔錄事竟然當場翻臉不認人,指著他鼻子狂噴,說他是好色之徒,見一個愛一個,絕非良人,讓他滾出崔家。


    搞得他要是想見崔家小妹,還得偷偷去集市見,可惡!


    現在,他放棄娶崔家小妹了,看看別的美人怎麽了?


    崔錄事冷笑,“嗬嗬,崔某真是開眼了,竟和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共事,告辭。”


    他直接甩袖子離開。


    室內瞬間安靜下來。


    秦畫師縮著脖子,不敢說話,生怕神仙打架,他這個凡人遭殃。


    謝主簿第一次見崔錄事如此生氣,他愕然看向喬縣丞,“喬縣丞,你不會吧,連脾氣這麽好的崔錄事都能惹怒?”


    喬縣丞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他將自己見到崔家小妹,並一見鍾情,二見傾心的事情,告訴了眾人,讓他們幫忙評評理,看到底是誰的錯。


    秦畫師表情古怪地看著喬縣丞,“喬縣丞,那段時間,在下記得,你整日都將婉芙小娘子掛在嘴邊,誇她人美心善廚藝一絕,不娶她真是可惜了之類了,就你這樣,你還敢說你對崔家小娘子動心,怪不得崔錄事生氣,要是我娘,她能拿鋤頭追你二裏地,不砍死你,算你命大。”


    謝主簿聽到秦畫師的話,忍不住想笑,他忍住了,“秦畫師說得對,本官也記得這件事!”


    喬縣丞翻白眼,“喬某又沒說謊,她人美這是事實吧?從京城到雲縣,喬某都還沒見到比她更美的。她心善也是事實吧,喬某飯量大,她特地給喬某準備量度剛剛好的小木桶,還給喬某加菜,她廚藝也沒得說吧,至少連水煮青菜都煮得比別人好吃……”


    這下連韓典史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斟酌道,“喬縣丞,你心悅的應該是婉芙小娘子,不是崔小娘子吧!”


    喬縣丞感覺自己有嘴說不清了,“不是啊,我這不是解釋給你們聽嘛,誇她是因為她真的有這些優點,不是喜歡……心動的感覺不一樣……”


    謝主簿點頭,“本官懂了,娶妻和納妾,感覺也不一樣。”


    喬縣丞,“……”


    秦畫師也很無語了,“而且,喬縣丞,你現在還敢當崔錄事的麵,問黃縣令的表妹美不美,你真是心裏沒點數啊。”


    喬縣丞見此,他看向韓典史,“韓典史,你能懂我的意思吧……”


    韓典史嘴角抽搐,“韓某不懂,喬縣丞,你這情道太過高深莫測,非常人所能懂。”


    且說,崔錄事甩袖離開後,就直接出了縣衙,準備到門口透透氣,卻見一個錦衣男子,行動艱難地朝縣衙而來,唇色發紫,臉色發青。


    他見對方看起來不太妙的樣子,趕忙喊守門的衙役,過來幫忙攙扶住此男子。


    崔錄事問他感覺怎麽樣。


    那男子聲音很小,崔錄事不得不湊近去聽,卻聞到對方嘴裏一股苦杏仁的味道。


    崔錄事隻覺得不好,對身後的衙役喊道,“快,去請大夫。”


    “發生了什麽事?”


    黃縣令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崔錄事,“黃縣令,此人看起來,符合中毒的症狀。”


    黃縣令上前檢查了一番,“波本,速去取牛乳來。”


    波本的速度很快,幾個呼吸間,就從縣衙食堂,取了一桶牛乳過來。


    黃縣令讓他將牛乳,灌進此男子口中。


    大量的牛乳,令該男子中毒的症狀得到了一定的緩解,讓他撐到大夫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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