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麥看著波本翻身上了馬,往京城的方向,快速離開。


    而提著包袱的那個男子,從頭到尾都一言不發。


    黑麥,“……”


    雖然此男子頂著一張陌生的路人臉,但是,從熟悉的身型和舉止,黑麥認出了對方。


    他才是真正的波本。


    等波本離開後,黑麥才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翌日,黃定洲看到了兩個無精打采,不停打哈欠的人。


    “本官今日休沐不出門,你們下去休息吧。”


    正在打哈欠的黑麥,“……”


    剛打完哈欠的波本,“……”


    黑麥和波本互視一眼,默默地退下去了。


    黃定洲看到今日的波本如此沉默,且聽話,還穿著昨夜的衣服,帶著淡淡的燒烤,再看看困成狗的黑麥,心中了然,看來真正的波本回來了。


    這樣一對比,那個假貨波本,除了剛開始的時候還偽裝了一下,後麵,連裝都不裝,徹底放飛自我。


    到底是對方裝都不想裝呢?


    還是對方的偽裝臥底技術就是那麽差勁?


    黃定洲思忖了片刻,偏向於前者。


    反正他也不打算去縣衙了,幹脆今日將欠黃老先生的課,都補了。


    他讓時酉去縣衙,幫他和縣衙其他人說他休沐之事。


    然後,他自己帶上書籍,前往黃老先生所在的院子。


    他進入院子的時候,就看到黃老先生正滿院子追著那隻狸奴跑,嘴裏還喊著,“心肝寶貝,快,讓老夫抱抱,別害羞,快來……”


    黃定洲,“……”


    這畫麵,要是把貓換成是美少女,那這裏就成犯罪現場了!


    黃定洲忍住內心強烈想要離開的念頭,微笑著和對方打招呼,並說明來意。


    黃老先生見追不到狸奴了,心有戚戚,他沒好氣地瞪了黃定洲一眼,“都怪你!把狸奴都嚇跑了!上課上課上課,都幾歲了,還要補課,老夫都替你丟人!”


    黃定洲微笑,“夫子說得是,是學生的不對。現在是卯時正,距離子時,八個時辰半的時間,時間很充裕,夫子快來上課吧。”


    黃老先生聽到‘八個時辰半’就感覺牙疼到腦殼痛,這個小子,仗著自己年輕身體扛得住,完全不管他這個老頭子的死活!


    誰家夫子會上課到子時的!


    黃老先生想罵人了!


    特別想罵髒話!


    他自從來了雲縣,他就覺得自己的髒話儲備量不夠!


    黃老先生心累地冷下臉,邁著沉重的步伐,進入書房。


    “老夫醜話說在前頭!老夫的書房,是機密重地,你可以進,但,你不能亂走的、亂看、亂碰,否則,你就給老夫滾蛋。”


    黃定洲微笑,“夫子,你說得對,你說了算。”


    他已經知道黃老先生的書房,掛滿了畫著貓的畫作,各種形態,各種姿態,還有用貓毛做成的擺件……


    就算不知道,他也不至於好奇心重到不禮貌地去觀察夫子的書房。


    黃老先生見黃定洲進了書房,沒有像他那兩個不孝子那樣對他的愛好指手畫腳,對他的畫作胡亂評價,他這才心情愉快了些。


    他已經有兩個沒品味的不孝子了,不需要再多來一個!


    黃老先生拿出書籍,示意黃定洲坐到書房內唯一的一張書桌前。


    然後,他站在對方麵前五步之遙的地方,開始上課。


    “咳咳,我們上次講到哪裏?”


    黃定洲,“《晉書治要》第十八篇,地理要略三。”


    黃老先生聞言,頷首,“那就默寫這十八篇,一篇都不許落下,順序也不能顛倒,老夫一個時辰後,來檢查。”


    他說完,走到黃定洲麵前,伸手,示意對方將書交出來。


    黃定洲微笑著將書放到黃老先生手中,“那就辛苦夫子了。”


    黃老先生冷哼一聲,帶著書,大搖大擺地離開。


    不一會兒,端著一盤小食和茶水,進來,坐在茶幾旁,開始吃吃喝喝。


    黃定洲已經很習慣黃老先生的教書方式了,也不管黃老先生在幹什麽,埋頭繼續默寫。


    過了一會兒,聞到味的狸奴,瘋狂地從外麵飛奔進來,三兩下跳到黃老先生肩膀上,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黃老先生,“喵喵喵喵喵……”


    這急切的叫聲,聽起來,就快饞死了。


    黃老先生從衣袖裏摸出一根小魚幹,放在手心,遞到狸奴麵前。


    狸奴低頭,叼走黃老先生手心裏的小魚幹,就開溜了。


    將拔x無情表現得淋漓盡致。


    黃老先生意圖抱狸奴的手,慢了半拍,連根狸奴毛都沒有摸到。


    黃老先生怒了!


    他直接站起來,又追著狸奴出去,邊追邊喊著,“心肝寶貝,等等老夫啊……”


    這一整天的課程上下來,黃定洲默寫了四次,四個時辰都在默寫,另外四個時辰才真的正經在上課。


    而黃老先生上完四個時辰的課,還神采奕奕,完全不像是花甲老人。


    比而立之年的年輕人,還要健康強壯。


    黃定洲隻覺得十分感歎,看來,這樣強度的上課,對黃老先生,根本算不了什麽,下次,他可以試試再延長時間。


    黃定洲帶著書,離開了黃老先生的院子。


    此時,已經是子時了。


    而他沒看到的是,等他一離開,黃老先生瞬間像是老了十歲的孤寡老人,嘴裏念叨著,“再多來一次,老夫就要駕鶴西歸了。”


    他連衣服都沒有換,房間也沒回,在書房的榻上,倒頭就睡。


    還是負責服侍他的仆婢,將他挪回了房間。


    隻不過,接下來,黃定洲都沒有寬裕的時間,繼續試探黃老先生了。


    他開始帶人巡查參與水車推廣商賈的工坊,確定他們製作水車玩具的進度,以及接下來的售賣計劃。


    他帶上雲縣眾人一起前往,他的目的性很強,一方麵是加強和商賈之間的聯係、確保商品的質量等,另一方麵是想要讓喬縣丞他們明白這項計劃的重要性,讓他們能更加了解,商賈的運作方式。


    隻要這次的官商合作,成功,那麽,明年就會開展,新一輪的【唱衣】,大力發展雲縣的經濟。


    為了避免商業經濟太過迅速地超過小農經濟,所以,第一個項目,才會是水車。


    一旦水車工程竣工,那麽,新的農耕也會逐步被推行下去。


    這是溫水煮青蛙的釣魚策略。


    他們第一個來到的是紀商賈建立的工坊。


    這個工坊內,生產的是【連接著農具磨坊的水車玩具】。


    這個紀商賈,行事很有章法,經商有一手。


    他們一進工坊,就發現了,這工坊內的匠人分別製作【連接著農具磨坊的水車玩具】不同部位的配件,彼此之間,互不溝通,誰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哪一個部位,做的是什麽,隻知道按著圖紙,埋頭苦幹。


    負責檢查的人,是紀商賈的仆從,也同樣是分工進行,都拿著竹刻尺和樣件,嚴格量尺寸和比照樣件,進行檢查。


    這些仆從是被打亂的,今日檢查這裏,明日不一定會再負責這個部件的檢查。


    杜絕工匠收買仆從,造成粗工爛製的現象。


    紀商賈帶著黃縣令等人,一間間造作室檢閱過去,每到一處都仔細地講解,他甚至連其中負責的工匠的身世背景,都說得朗朗上口。


    一看就是做過功課的人。


    等他們檢查完所有的造作室,又帶著他們前往庫房,隨機抽檢庫房裏的包裝和成品。


    他甚至當場拚裝了一個【連接著農具磨坊的水車玩具】,接了水,進行試用。


    紀商賈看著有了水流,就開始自動運作的農具磨坊,感歎道,“草民每多看一眼,都覺得神奇!黃縣令,這是何人的巧思,草民實在敬佩,草民恨不得這些商品能快些鋪貨,讓世人見見這鬼斧神工。”


    黃縣令微笑,“你現在存貨有多少了?”


    紀商賈聞言老臉一紅,“回稟黃縣令,才一百三十七個,距離第一個訂單數量,還差六十三個!”


    黃縣令聞言頷首,“不必著急,質量要緊,按計劃進行即可。”


    按照他們最初的計劃,第一批貨,在各府采購年節禮之前完成鋪貨。


    這些商賈的第一個訂單,是由官府采購的。


    若是沒有訂單的驅使,這些商賈,就算拍賣成功了,也不會傻到真的砸真金白銀下去建工坊,而是會以觀望的姿態,一拖再拖。


    黃縣令,“若是遇到什麽難題,盡管到縣衙,不必顧慮其他。”


    站在黃縣令身後的崔錄事,在黃縣令說著這話的時候,第一時間給紀商賈送上了一張石牌,石牌正麵印著【雲縣縣衙唱衣榮譽商賈】的燙金字樣,背麵是紀商賈的名字。


    崔錄事,“紀商賈,這是你的專屬名牌,請收好。”


    紀商賈摸著石牌上‘榮譽商賈’的字樣,感覺雙眼發熱,他看著石牌背麵自己的名字,內心湧上一股炙熱的衝動,他感覺自己有了無限的衝勁,他終於明白,那些士子瘋狂地科考,妄圖金榜題名的想法了。


    這種感覺,太爽了!


    紀商賈激動地拱手行禮,“是!多謝黃縣令,多謝崔錄事,多謝諸位官員,草民定當竭盡全力,讓【連接著農具磨坊的水車玩具】馳名中外!”


    接下來紀商賈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將各種好話不要錢地往外掏,將雲縣縣衙的官員,吹捧到他們堪比日月星辰,要不是他們定力強,現在大概都被捧得飄飄欲仙了。


    他們按著名單,一家家地檢查過去。


    各位商賈的表現各有千秋。


    看得出來,他們想防止被偷技術的辦法,簡直花樣百出。


    其中有一個最誇張,負責製作的匠人,全是通過牙行買來的,拿捏著他們的賣身契。


    這些商賈得到各自的名牌時的表現,一個比一個誇張,有好幾個,甚至當場涕零,捧著名牌直言要拿回去,供起來。


    他們都很有默契,等雲縣縣衙官員離開後,他們就發帖子給合作和交好的商賈,戴著名牌招搖過市,吹捧自己,吹捧【唱衣】,吹捧雲縣縣衙官員……


    各種炫耀、顯擺。


    這令沒能收到官府邀請參與【唱衣】的商賈,和明明參與了【唱衣】卻競買失敗的商賈,紛紛嫉妒不已!


    他們各個暗自發了狠,下一次【唱衣】的商賈名單,他們不論如何都一定要擠進去!


    於是,商賈們開始又七拐八彎地打聽雲縣縣衙官員的喜好,路線等等。


    有些想法極端的商賈,甚至,試圖路邊碰瓷偶遇,攀攀關係。


    黃縣令他們花費了三天時間,才巡查完所有商賈的工坊。


    他們結束巡查之後,開始商議,接下來的展覽事宜,以及如何吸引客流量等問題。


    談論了半天,沒有敲定下結果,準備散會的時候,崔錄事突然福至心靈。


    崔錄事,“黃縣令,卑職到各個山村賣貨,有些心得,這些年因為山匪的猖狂,導致許多走貨郎減少到雲縣賣貨,所以,那些比較偏僻落後的村落,要買東西,還要半夜就出發,前來縣城內,趕早市買貨,十分不易。卑職以為,除了加強推動水車項目,也要考慮一下,如何解決,當前百姓們的難題。”


    他見眾人都在認真聽,他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卑職以為,官商合作這件事,除了與那些有錢有背景的商賈合作之外,還可以考慮,接受與普通的走貨郎合作,或者說,為了保證這些走貨郎的品性,我們可以考慮,招募退伍士兵。”


    謝主簿,“崔錄事,你太想當然了,退伍下來的士兵,大都是老弱病殘,而且他們是軍戶。”


    黃縣令,“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實現,崔錄事,你想擬一份詳細的計劃文書上來。”


    他覺得崔錄事這個提議很好,他準備回去寫信請教一下黃將軍和他那幾個在軍中的兄長,看看他們是怎麽處理病殘退下了的士兵後續事宜的。


    黃縣令看著眾人,微笑,“崔錄事做得很好,身為官員,深入民間,了解民生疾苦,才知安民之道,既通安民,又何懼不通治理之道。諸君共勉之。”


    崔錄事被黃縣令鼓勵得臉頰發熱,“多謝黃縣令,卑職職責所在罷了。”


    謝主簿、喬縣丞、韓典史,“多謝黃縣令提點,卑職慚愧。”


    ……


    在秋去冬來之際,雲縣縣衙眾官員,越發齊心協力,幹勁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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