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金星閃爍的生物對迪尼埃斯說:“你講可以幫助,但是為什麽呢?你並不了解對方,你為什麽想要幫助它?”


    “它是有生命的,”迪尼埃斯回答說,“它有生命,我也有生命,難道這一點還不夠嗎?”


    “不明白。”生物說。


    “照我看,理由足夠了。”迪尼埃斯肯定地說。


    “你怎麽幫助它呢?”


    “我已經提到遺傳學的問題,這個問題怎麽解釋……”


    “我學會了你思維中的術語,你指的是遺傳密碼問題。”


    “那你同意了嗎?禁錮在岩層深處由你看守的……它也會同意嗎?”


    “我不是在看守,我隻是在等候它。”生物說。


    “你得等很長時間呢!”


    “我天生善於等待。我己等了好久,還可以繼續等待下去。”


    迪尼埃斯說:“總有一天風化會把岩石給毀掉,但是你用不著這樣長久地等著它。你那一位懂不懂得自己的遺傳密碼?”


    “懂,”生物說,“它懂的比我多得多。”


    “它完全懂得自己的密碼嗎?”迪尼埃斯堅持追問道,“直到最微小的聯繫、全部的組成部分、無法計數的幾十億個密碼的精確排列……”


    “它全懂。智慧生物最關心的就是認識自己。”生物肯定地說。


    “那麽它同意把資料交給我們,把它的遺傳密碼都告訴我們嗎?”


    “你的建議是粗魯無禮的,”閃耀著金星的生物感到受了侮辱(它選用的詞比“粗魯無禮”還要重),“這樣的資料誰也不會交給別人,這是有失體麵、不成體統的事(所用的詞和“有失體麵”、“不成體統”仍然有些異樣)。這實際上就意味著把自己束手交給別人支配,這地地道道是一種毫無意義的投降。”


    “這不叫投降,”迪尼埃斯反駁說,“而是擺脫禁錮的脫身之計。我已講過,一百年後,到那時我們地球人將能夠根據遺傳密碼仿造任何一種活的生物,能夠維妙維肖地複製一個和你那位一模一樣的來。”


    “但是它仍將照舊禁錮在那裏?”


    “僅僅是兩個中的一個。不錯,兩個同形體中的一個在岩石完全風化以前還得等著。可是那另一個,即第一個的複製品將開始重新生活了。”


    這時,迪尼埃斯閃過了一個想法:“要是岩層深處的生物根本就不想別人去搭救它呢?說不定是它有識把自己埋在岩層底下的呢?說不定他就是想找一個隱身的地方躲起來呢?說不定,如果它想脫身,它也可以輕易地從自己的禁錮地鑽出來,就象這個怪影——冒金星的傢夥從土堆裏鑽出來一樣?……”


    懸在台階邊緣上閃著星光的傢夥打斷了他:“不,這次是個例外。我是想出來自由活動一下,我曾一邊睡一邊等來著,這一覺睡得太久了。”


    “是啊,是太久了,”迪尼埃斯想。當它沉睡的時候,它身上已一點兒、一點兒積起了一層土,土變城了土堆,土堆上又慢慢積滿了許多從凍裂了的峭壁上剝落下來的石頭。石頭旁長起了白樺樹叢,它們已平安無事地長到三十來英尺……這麽說來,在時間概念上竟有這麽大的差異,這樣的時間概念對於人類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可是,慢著,”迪尼埃斯中斷了自己的思路,“你還是明白了什麽東西……”他覺察到一種無限的忠誠和無窮的耐心,金星閃耀的生物正是懷著這樣的忠誠和耐心穿過深不可測的星空跟隨著那另一個生物。不容置疑,他的觀察是正確的:這個奇異生物即這位處在洞口台階上的忠誠的星際警犬,它的智慧仿佛正在向迪尼埃斯的智慧靠近,漸漸地接觸到了他的理智,轉瞬間兩個理智匯合一起了,突然變得互相理解、互相充滿了感激的心情。盡管它們之間還有著種種差別,但是須知這樣的情況大概數百萬年來還是第一次:來自遙遠宇宙的警犬遇見了一個能夠理解其天職和使命意義的人。


    “可以試一下把那另一個生物刨出來。”迪尼埃斯建議說,“當然我已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擔心反而會對它不利。再說,要說服人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生物回答說,“挖不出來的,這裏有許多問題你是不懂得的。你最初那個建議倒還有一定價值。你說,你缺乏足夠的遺傳學的知識,現在不能採取必要的步驟。可是你向自己同星球的人商議請教過沒有?”


    “和一個人談過,”迪尼埃斯回答說,“隻是他不願聽我說,他認為我瘋了,所以他終究不是那種應該去找的人,也許,以後我能找到別的人,但現在不行,盡管我很想現在就能效勞,但不會有結果。他們將嘲笑我,而我是受不了嘲笑的。再過一百年,也可能再多一些,我就能……”


    “你活不到一百歲的,”星際警犬打斷了他,“你是屬於生命短促的種類。想必你們飛快的成長可以說明這一點。這裏所有的生命都是短暫的,這就可能在進化過程中生成智慧。當年我落到你們這個星球時,這裏還全是些沒有思維能力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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