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阿特麗斯越向沃莫爾德打聽他,他的個性就越突出,以至她迫切地想見到他。有的時候,沃莫爾德甚至有些忌妒勞爾了,有意地講上他幾句壞話。


    “他抱著一瓶威士忌就能對付一天。”


    “他想靠酒逃脫孤獨,不願去回憶往事,”比阿特麗斯說,“您從來沒想逃脫什麽事嗎?”


    “我看咱們大家有時都這樣。”


    “我體會得到他那種孤獨,”比阿特麗斯不無同情地說,“他成天喝酒嗎?”


    “不成天喝,喝得最厲害的時候是夜裏兩三點鍾。他老是想著過去那些事,根本睡不著,隻好爬起來喝酒。”沃莫爾德對於自己能這麽麻利地回答有關自己虛構出來的人物的任何問題,感到很吃驚,他的間諜們好象生活在良知的大門口,黑黝黝的,隻有打開燈,他們才能露露臉。


    比阿特麗斯到哈瓦那後不久,就趕上勞爾過生日,比阿特麗斯建議送他一箱香檳酒。


    “他根本不會碰它們,”沃莫爾德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說,“他被威士忌害苦了。要是他喝香檳的話,那還不早就到這些酒吧裏來了。不過,桑切斯教授除了香檳,其他酒一概不碰。”


    “一個費錢的嗜好。”


    “一個沒出息的嗜好,”沃莫爾德想都沒想就說,“他喜歡喝西班牙香檳酒。”


    連沃莫爾德自己也被這些生活在虛幻世界中的幾個人的活動感到害怕。特雷莎現在都做些什麽?他一點兒也不願去想。她與兩個情夫廝混的那種不知羞恥的生活,有時甚至使沃莫爾德感到震驚。不過最緊迫的頭疼事還是如何把勞爾遮掩過去。沃莫爾德好幾次尋思,早知這事這麽難,還不如當初發展幾個真正的間諜。


    沃莫爾德平常總喜歡在洗澡時考慮問題。有一天早晨,他正在浴室裏動腦筋,隱約聽到外麵傳來呼呼的響聲,還有拳頭砸門的聲音,不知誰還在咚咚地跺著樓梯。可此時的沃莫爾德剛想出個點子,根本顧不上水蒸汽外的那個世界。由於酗酒,勞爾被古巴航空公司解僱了,他找不到工作失望萬分;塞古拉警長還與勞爾做了一次不愉快的交談,他威脅勞爾……


    “您沒事吧?”比阿特麗斯在外麵大聲喊道,“是不是出意外了?我把門砸開吧?”


    沃莫爾德在腰間圍了一條毛巾,閃進了臥室,現在這間屋子變成了他的辦公室。


    “米利發脾氣了,”比阿特麗斯告訴他說,“她沒洗上澡。”


    “剛才那陣子可不簡單,”沃莫爾德說道,“它有可能改變歷史進程。魯迪在哪兒?”


    “您不是讓他度周末去了嗎?”


    “那沒關係,咱們可以通過領事館發電報。您去把密碼本取來。”


    “放在保險櫃裏了。開櫃子的組合號碼是多少?您的生日——對不對?十二月六日了”


    “我已經改了。”


    “改生日?”


    “不,不是改生日,當然是改號碼,”沃莫爾德故作正經地說,“對我們來說,知道號碼的人越少越好。魯迪和我兩人就足夠了,您知道,這叫按章辦事。”他說著話走進了魯迪的房間,開始轉動保險櫃上的旋鈕——向左轉了四圈,然後又向右轉了三圈。他腰上圍的毛巾鬆脫了。“再說,隨便哪個人都可以從我的出生登記卡上查到我的出生日,太不安全了,這類數字他們很快就能搞到。”


    “轉呀,”比阿特麗斯說道,“還得再轉。”


    “我現在的號碼誰都想不到,絕對不會出問題。”


    “您還等什麽?”


    “我一定是搞錯了,再來一遍。”


    “這組號碼可真夠保險的。”


    “您別在這兒呆著了,把我都看糊塗了。”


    比阿特麗斯往旁邊走了兩步,臉沖牆站住了。


    “那就等您告訴我什麽時候可以轉身吧。”


    “真怪啊,這該死的鎖肯定出毛病了,給魯迪打個電話吧。”


    “那可沒法兒打,我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麽地方。他到貝拉德羅海灘去了。”


    “見鬼!”


    ‘如果您告訴我您是怎麽想到這個數字的,說不定還可以想起……”


    “這是我姑奶奶的電話號碼。”


    “她住在什麽地方?”


    “牛津伍德斯托克街九十五號。”


    “您為什麽單單挑上了您的姑奶奶了”


    “我為什麽不能挑我的姑奶奶!”


    “我看還是給牛津打個電話直接問問吧。”


    “牛津那邊也夠嗆能幫上忙。”


    “她叫什麽名字?”


    “叫什麽我也忘了。”


    “這組號碼真算得上人鬼不知了,是不是?”


    “我們平常都叫她凱特姑奶,不過她已經去世十五年了,電話號碼可能已經改了。”


    “我實在不懂您為什麽偏要用這個號碼。”


    “難道您這輩子腦子裏就沒有幾個印象很深,可又說不出為什麽記住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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