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大人,中計了!務必將眾人速速召回!”槐兄急得大嚷:“且備馬,待我領眾人歸來!”


    薑縣令一頭霧水,問道:“何出此言?馬匹早統統被眾捕頭牽走助戰。魏名捕無須多慮,昨夜鮑捕頭操練整宿,我等兵強馬壯,想必勢如破竹。”


    見薑縣令依舊夜郎自大,槐兄氣得直跺腳,轉與蒲先生道:“蒲先生,你與飛兄豈不是將馬寄在我家?待我速……”


    突然,衙門外傳來一陣嘶鳴,又聽撲通一聲,似是有人墜馬。府內我等眾人忙扭頭觀看時,隻見門外停著一匹脖上滿是鮮血的駿馬,一位捕快打扮之人摔在階前沒了動靜。


    “承武!”槐兄一聲哀號,急飛身上前,大叫道:“承武!醒醒!不可睡去!承武!”


    我奔跑近前,隻見槐兄懷中之人,正是昨日與我幾人調笑的年輕捕快。但他此刻卻血染衣襟,遍體鱗傷,右臂已不見蹤影,腰上深插弓箭,嘴角血絲潺潺滴落。我見了黃捕快模樣心如刀絞:“遭了!這傷恐怕……”隻聽撲通一聲,薑縣令登時跪倒在地,渾身直顫,說不出半句話。


    黃捕快雙目漸張,見了槐兄,頓時兩道熱淚劃過,吃力舉著左臂。


    “承武,承武!是我,是我魏槐!”槐兄伸出左手,緊緊握住黃捕快顫抖虛弱的左手。隻見黃捕快微微點頭,隨即頭一歪,再沒了動靜,沒來得及說出半句話。


    登時,薑縣令放聲大哭,以頭搶地,喊道:“我該死!我該死!是我害了承武!”衙役登時傻眼,忙將薑縣令扶住,吃力拉起,薑縣令卻止不住失聲痛哭。


    槐兄輕輕放倒黃捕快,抹去眼中淚水,與薑縣令道:“薑大人,黃承文現在何處?”


    薑縣令一聽,哭聲愈慘:“我之過錯!是我之過錯!昨晚早聽承文之言怎會如此!盡是我之過錯!承武慘死,我怎向承文交代!”


    槐兄急上前,抓緊薑縣令雙肩,嚴正道:“速押黃承文出來!他是海賊同黨!我要與他問個分明!”


    薑縣令登時愕然,怔怔盯著槐兄不語。


    見薑縣令已失了心神,槐兄轉與衙役道:“府內尚有多少人手?”


    “隻剩下薑縣令、夏縣尉和我三人。”


    “飛兄、蒲先生你二人且在此,待我尋夏縣尉押那奸賊出來!”槐兄咬牙切齒說罷,便撇下薑縣令不管,獨自大步流星往牢房去了。


    見槐兄進府,我輕聲問蒲先生道:“槐兄憑何斷定黃承文是為海賊內應?”


    蒲先生輕聲道:“昨夜府內操練正酣,鮑捕頭與薑縣令在內諸人皆遭鄭捕頭煽動鼓譟,信心滿滿。唯獨黃承武之兄黃承文,因不願其弟出征被害竭力反對,以至於道破海賊陰謀。卻不料鄭捕頭應答機敏,想是一早料到黃承文復叛而備下的後手。不然怎會如此輕易打消疑慮,又將黃承文押入大獄?飛,你且待我驗他一驗。”


    言畢,蒲先生轉向薑縣令拱手道:“薑大人,狐鬼居士蒲鬆齡參見。”我見狀也問訊道:“薑大人,淄博捕快嚴飛參見。”


    薑縣令拱手回禮,“小官薑遠,幸會。”言罷他又不禁流淚:“待新任縣令來此,我當自裁謝罪。還怎有臉麵見因我而亡的衙役家眷!”


    蒲先生忙答道:“生命乃上蒼、父母所賜,豈可輕言毀棄?何況此處海賊奸猾無比,更不知何時將捲土重來,薑縣令必須振作,率眾共抗大敵。”薑縣令流淚稱謝罷,蒲先生又問:“信使黃承文,平日有何職責?”


    薑縣令道:“承文素有飛鴿傳書神技,因此本府很重用,主管與本鎮東方各村通信。我實不懂他怎會……”


    “東,可包含李村在內?”見薑縣令稱是,蒲先生長嘆一聲,低聲道,“如此說來,黃承文必是內應無疑。”


    蒲先生正言語,隻見槐兄滿麵怒容,提個麵無血色之人出府。槐兄一言不發,隻是老鷹抓小雞一般提著他往屋外走,丟在黃捕快屍身前。


    “弟弟!”隻聽一聲撕心裂肺的哀號,“是為兄害了你,是為兄害了你!為兄不是人,為兄當死!”見那人伏在屍身上悲號不止,槐兄又劈手將他提起,拎至薑縣令身前跪倒。


    那人更加痛哭失聲,隻顧哀鳴道:“薑大人!是小人背叛了眾人!是小人害死了眾人!隻求薑大人將小人淩遲償命!”


    薑縣令見狀不禁潸然淚下,顫抖道:“怎會是你,承文?為什麽?”


    黃承文滴淚道:“內人身患惡疾,我因未有救治之財,竟一時糊塗,收了鄭如彪狗賊贓款為內人治病,不想就此落入了圈套。起初他命我秘密傳書,我本不以為然。直到兩年前我許久不見李村回信,去巡查時,被海盜捉住。正要遭害,我見鄭如彪忽從容現身喝退賊寇,方才知曉他是海賊同黨。我本想將他告發,卻被他以內人性命相逼,不敢妄動。日後我又想揭發,卻遭他威脅,稱我已是海賊同黨,當是滿門抄斬之罪。昨日,我察覺出征討賊,正是鄭如彪圈套,因不願諸位赴死便實在忍不住揭穿,不料竟被他反口誣賴關進大獄。是我無能,是我蠢鈍,是我害了眾人!”


    薑縣令愕然道:“承文,你所言‘鄭如彪’,豈不正是西鎮鄭捕頭名諱?”


    “薑大人所言正是,那狗賊是海寇混進衙門的內應!”黃承文苦苦叫道。


    薑縣令麵無血色:“鄭捕頭年紀輕輕,來此接替墜馬身故的王捕頭已有將近兩年,在手下捕快中素有良評,怎會是……”


    槐兄嘆道:“鄭捕頭手下捕快,隻怕早與他同流合汙!”


    薑縣令登時捶胸頓足:“怪我平日隻顧研讀典籍,不提對承文之苦絲毫不知,更不意間遭歹人混入本地衙門,設計愚弄!我再無顏見人!”


    黃承文哭道:“此事全是我之過錯,如今我隻求一死,再不敢有半點非分之想!”


    見黃承文與薑縣令兩人淚眼婆娑,蒲先生問:“二位不必急攬罪責。事到如今,唯有齊心協力共渡難關。當前文登尚有多少人馬?”


    薑縣令道:“東西南北,四門各留一名守衛,四方鎮各留一名捕快,衙門府隻剩縣尉、我、維英三人。”


    “原有多少人手?”蒲先生又問。


    薑縣令一聽,幾欲落淚,隻見他強顏振作道:“東、西、南、北四方鎮各有二十名捕快,由四方捕頭率領,主管治安、土木。中央守備隊負責探案,由鮑捕頭與魏名捕率領,手下有十人精銳。戍衛隊在四方城門各有四人鎮守,盤查來往人等。衙門府有六人巡邏,大牢有十人監管,由夏縣尉統領。三名信使,承文、維英、長建,由餘縣丞調遣。如今長建與餘縣丞兩人往山東府飛報,不知何時得救兵而歸。蒼天在上!一百一十又九條人命,隻因我……”


    蒲先生點頭道:“如今文登全鎮隻剩十人鎮守,可謂空虛之極。倘若海寇趁機進攻劫掠,後果不堪設想。”


    槐兄沉痛嘆道:“海賊設計誘殺駐於文登衙役,怕正是出於此故。如今餘大人雖往山東府求救兵,但省府大軍早已發往南方增援戰事,若指望綠營兵馬集結整裝,再行至此處,怕是至少要一個月時間。此期間內,文登乃是一座待宰裸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探蒲鬆齡:成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滕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滕達並收藏神探蒲鬆齡:成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