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珣低頭不言語。


    雲緋看了他好一會兒,笑了:“好了,我和你說氣話的。我對林奕很兇的,林奕都不敢和我說話,更別提到我麵前。”


    宗珣知道雲緋的這種“凶”法隻會讓人更著迷。


    雲緋側過頭來,靠在宗珣的肩,合上目休息。車輪滾滾進了宮門,宗珣心裏漸漸安穩。


    到了甘露殿前,宗珣見雲緋睡著了,長睫毛乖乖的,讓人愛憐心軟。


    於是宗珣就那麽坐著,讓雲緋沉睡。耳聽著雲緋的呼吸聲都是甜美迷人。


    所有的衛士宦官原地站立,等待著雲緋醒來。


    那一刻宗珣覺得人生悠悠,就這麽依偎著到老,才好。


    雲緋終於醒來,恍然了一下:“怎麽了?這是哪裏?”


    宗珣的臂膀早酸麻了,輕撫臂膀揉搓道:“到家了。”命宦官扶自己下車。外麵已燈火通明了。宗珣餓得發慌,身體酸麻難受,可是看著雲緋又行走在宮殿中,覺得心很舒適,很歡喜。


    他們隨意吃了夜宵,沐浴上床,雲緋看著疲累的宗珣,輕輕而溫柔的在宗珣唇上吻了一下,然後躺下。


    結果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宗珣翻身攬住他,“要不我幫你一下,就睡著了。”


    雲緋輕輕擋開宗珣的手:“別,我沒有心情。”


    宗珣縮回手來,卻被雲緋握住。雲緋說:“阿珣,前次那些,我不喜歡。”


    “嗯。”


    宗珣長久等待雲緋繼續說話,雲緋卻睡著了。


    第二日宗珣下朝後,發現雲緋回家了。宗珣在宮中左右徘徊了好一會兒,還是去了雲府。


    他沒讓通報,逕自走進去。遙聽有琴聲,是《蘭風》,應是林奕彈的。尋聲過去,果不其然,林奕在亭子間彈琴,四周靜悄悄的。


    一曲即罷,林奕抬頭忽看見了宗珣,嚇得一慌,倉皇跪倒,連連叩頭,口稱“罪奴”,話都說不利索了。宗珣看著林奕,隻一個月,雲緋喜歡的那個純真、光明、無憂無慮少年在人間再不復存了。宗珣問:“雲侍中呢?”


    林奕答:“罪奴不知,可能在房中陪康王妃。”


    宗珣命林奕起身,坐在方才林奕所在,撥動琴弦,赫然正是《蘭風》。


    林奕呆住了。他以為世間除了雲緋的琴聲就是他的,原來不是的,原來皇上的琴聲一點也不亞於雲緋!而且林奕一直以為這支曲子是雲緋為自己譜的,皇上這麽彈了一次,才知,雲緋譜曲的時候心中想的應是皇帝,因為此曲由皇帝演繹出來,深邃清幽高遠,更有意境!而且皇帝將他改的那幾節旋律全改回去了!林奕震呆在那裏,覺得自己此生也不好意思再彈這支曲子了。


    園門處雲緋進來,宗珣起身,笑道:“彈得不好,見笑了。”


    雲緋勉強一笑:“哪有老師對學生這麽謙虛的。”他的眼眶發紅,方才顯然是曾流過淚。


    宗珣問詢:“王妃怎樣?”


    雲緋搖頭,轉過臉去。


    宗珣說:“先隨朕回宮吧,你再隨時來,也不是一時半日。”


    雲緋搖頭:“我要陪她這些最後的日子。”哽咽了。宗珣抱住他,雲緋撫在宗珣肩上大哭了。


    宗珣離開時,雲緋送出來。


    宗珣覺得這個院子再也不想走出去,卻也隻得向前走。


    一直到門口,宗珣對雲緋道:“林奕我帶走。”


    雲緋遲疑一下道:“他幫我照顧嘉兒照顧得很好。你,不是還有沈徽?”


    宗珣雙目看雲緋:“你——”


    見宗珣臉色發白,雲緋知道宗珣怒了,隻得扶住宗珣手臂:“林奕身體還未康復,我怕他服侍不好——冒犯你。我不想他再到你身邊了。”


    宗珣拂開雲緋,轉身就走了。


    沈徽很驚奇的收到雲緋的信,立即放下手頭事務到雲府來,雲緋在廳堂接見他。


    雲緋說:“我這一陣子不能回宮,需陪我病重的姐姐,皇上很不高興,沈大人,你,願意代我去陪伴皇上嗎?”


    沈徽怔在那裏好一會兒。見雲緋神情間並無不快,也不是有意挑釁冒犯;或者是雲緋體會了自己深心,在送自己人情?若拒絕了,與雲緋結怨且不說,就錯過與皇帝的一次機緣了,因此收斂傲氣,輕應了一聲:“我去試試。”


    沈徽來到皇宮,宦官答:皇上在會心閣。


    沈徽到會心閣,聽宗珣在彈琴。琴聲寂寥,可惜沈徽不能知道那是什麽曲子。


    一曲即畢,宦官通報,宗珣命他進來。


    頭也不抬的問:“雲緋叫你去做什麽?”


    沈徽隻得答:“雲侍中讓臣代他來陪伴皇上。”


    宗珣抬頭看沈徽,美目含了嘲諷:“這你就願意了?”


    “臣願意。”沈徽輕聲答,紅了臉。


    宗珣不忍再追討,微微一笑:“你想好了?做朕的男寵,朝臣從此會嘲諷貶低你,你的父母親人會責說痛罵你。你的父親當年可是主編佞臣傳的,你這不是打他的臉麽。”


    沈徽的臉色很難堪,但還是說:“臣——想好了。世人的嘲諷,家人的責說臣早已經歷,臣現今已安然無懼。”


    “你尚未娶妻。”


    “臣早已自誓終身不娶。”


    宗珣手離開琴弦:“憑你的能力,朕的看重,當可位至丞相。若做了男寵,你的才華能力都付之流水,即便做到丞相也沒了成就榮耀。”


    “臣不在意那些。”沈徽輕聲道。


    宗珣微笑:“你會沒有朋友。而願意做你朋友的人都是趨炎附勢之徒。”


    “臣自瓊林宴罷進宮那一天起,就沒有朋友了,臣也不再奢望。”


    宗珣唇邊笑意加深,輕笑了一聲:“你可知道,做朕的男寵,很危險。服侍得稍不如意就會被朕殺了,你不怕?”


    “臣——不怕。”


    宗珣收了笑容:“你圖什麽啊。”


    沈徽的目光一直在地麵,道:“臣什麽也不圖。臣,隻願能服侍皇上,此生再無別的心願。”


    宗珣想了一下,道:“雲緋早晚會回朕身邊,那時朕的身邊就容不下你。”


    “臣知道。”沈徽的聲音很輕,但沒有猶豫。


    “你確定你沒有發瘋?”


    “臣沒有。臣隻知道臣願意,當下,現在。其餘的,不在臣考慮之內。而從此不管麵臨什麽,臣都不在意。”


    宗珣看著沈徽,嘆了一聲:“做朕的身邊人,代價太大,不是你能承受的起。雲緋,三族被滅,才留在朕的身邊,這個你可能承受?”


    沈徽終於抬起眼睛看宗珣,震驚,不解:“林奕曾服侍萬歲,不曾——”


    “因為朕就沒想讓林奕活下去。雲緋護著他,朕隻好讓他暫且寄居雲府。他如今是雲府家奴。你確定你願意仿效林奕,做雲緋的家奴,此生由他庇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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