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半小時後,他們抵達遊艇會所。


    徐依懷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臉上寫著千萬個不情願。江譽行看了她一眼,接著就開門下車。他將後座的門打開,抹茶便歡歡喜喜地跳了下來,關門之前,他聲音平緩地說:“你下不下車,不下我就把你的狗扔到海裏去。”


    “喂!”徐依懷手忙腳亂地解開安全帶,匆匆忙忙地趕了上去,“你這人怎麽這樣呀,你老師沒有教育你要愛護小動物嗎?況且狗狗是人類的朋友,我們都不可以傷害它們的,你快把抹茶還給我!”


    江譽行手臂長,個子又高,徐依懷搶不到他手中的牽繩,根本無計可施。她在他身邊絮絮叨叨的,他像沒聽見一樣,牽著抹茶繼續前行。


    經過幾次相處,抹茶跟江譽行也熟悉不少,漸漸地,它對江譽行倒不似往時那般抵觸,甚至還搖著尾巴跟著他走。


    徐依懷既好氣又好笑,隻能跟著江譽行走進會所。


    在大堂接待的工作人員認出江譽行,於是殷勤地上前服務。不一會兒,會所的值班經理也出現了。江譽行跟值班的經理交代了幾句,然後回頭問徐依懷:“會遊泳吧?”


    徐依懷立即回答:“不會,一點都不會。”


    江譽行連眉頭也不皺一下,他對經理說:“給她一套泳衣。”


    這位女經理大概四十來歲,因為保養得宜,看上去很年輕。她頷首,畢恭畢敬地說:“購物區裏有各種樣式的泳衣,要不我帶這位小姐去挑選一套吧?”


    江譽行不說話,女經理知道他這是默許,於是對徐依懷做了個“請”的手勢:“請跟我來。”


    購物區確實如女經理所說那樣,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泳衣,讓人眼花繚亂。徐依懷其實有很多泳衣,這些泳衣基本上都是祝潼送給她的,或嬌俏、或撫媚、或性感,總之什麽樣的風格都有。


    在遇上海嘯之前,徐依懷很喜歡各項水上活動。年紀尚小的時候,她家姥姥經常帶她一起去晨泳,連冬天也不例外。上高中的時候,她曾經代表學校參加過市級的遊泳比賽,並摘下桂冠。隻是,意外發生後,她就再沒有遊過泳,連去恒溫泳池的勇氣也沒有。


    眼見徐依懷陷入沉思,女經理對她說:“需要我幫你推薦一下嗎?”這一批都是當季新款,很受年輕女孩子的歡迎。你的膚色這麽白,穿水藍色肯定很好看。”


    女經理從展架上抽出一套水藍色的連體泳衣,保守型,上麵的花紋也是中規中矩的。徐依懷接過來,她拿著泳衣在試衣鏡前比了比,確實是挺適合自己的。


    “你穿中碼應該合適了,我那一套給你試試。”女經理見她滿意,立即吩咐一旁的銷售員拿泳衣,免得貴賓久等。


    徐依懷卻擺了擺手:“不,我想再選選。”


    女經理本想勸說,但最終隻是微笑:“好的,請慢選。”


    徐依懷在一列列泳衣間穿行,發現樣式或顏色對眼的都拿出來比一比,全然不理會那個還在大堂等候自己的男人。她漫無目的地挑選著,餘光瞄到櫥窗裏的塑膠模特,她心中微微一動,接著便走了過去。


    模特身上穿的是一套黑色的比堅尼,經典裁剪,綁帶設計,外套一襲薄如輕紗的罩衫,看上去性感而優雅。


    就在徐依懷駐足之時,女經理已經走到她身側,連聲讚歎她的好品味。女經理的笑容不變,但看向她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徐依懷回到大堂的時候,江譽行不知道在喂抹茶吃什麽東西,抹茶背對著她搖著尾巴,一副高興又滿足的模樣。她覺得好笑,這抹茶真是白養了!


    將徐依懷帶回來後,女經理交代了一聲就去替他們準備出海事宜。江譽行點頭,轉臉看見徐依懷笑得很詭異,他說:“怎麽笑得像神經質一樣?”


    “你猜啊。”徐依懷也不惱。


    江譽行說:“無聊。”


    徐依懷應他:“你說是就是吧。”


    江譽行滿手都是食物的醬汁,他隨意用濕毛巾將手擦幹淨,繼而對徐依懷說:“走吧。”


    那位女經理已經幫他們安排好一切,會所有專車將他們送到碼頭,下車以後,徐依懷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今天雲層很厚,太陽被擋住大半,正適合出海垂釣或遊泳。江譽行鼻梁上頂著一副墨鏡,他走在前麵,那背影很瀟灑,但徐依懷卻欣賞不來。她整張臉皺了起來,如同大限將至般憂愁。


    上遊艇的時候,江譽行讓抹茶先上去,隨後扶了徐依懷一把,徐依懷拽著他的手臂,可憐巴巴地說:“你就算把抹茶扔到海裏,也不要把我扔到海裏。”


    江譽行的臉一下沒繃緊,不由得笑出聲來。他的眼睛被墨鏡擋住,但徐依懷仍然覺得他笑得很好看,他就這樣笑一笑,她整個世界都燦爛了。她也彎起眉眼,樂嗬嗬地對他說:“你就應該多笑笑,整天冷著臉,多沒趣呀。”


    有些話說開了,徐依懷在他麵前更加覺得自在,反正他已經知道自己的心意,她就沒有掩飾對他那傾慕之情的必要。


    江譽行垂眼,徐依懷恰好抬頭看向自己,她的笑靨撞入眼裏。他推了推墨鏡,然後沉默地將她帶上遊艇。


    上遊艇後,徐依懷十分自覺地鬆開江譽行的手,眼珠轉了又轉,努力地物色著一個最安全的地方。往時江譽行老是甩開她,他現在卻一把將她扯回來:“不準縮進艙裏。”


    徐依懷苦著臉,但下一秒,她的臉又舒展開來:“那你可要一直牽著我。”


    抹茶的吠叫聲在這時傳來,徐依懷看見它跑到甲板邊緣,正傻傻地對著海麵狂吠,真擔心一個大浪過來就把那家夥抖到海裏去。


    江譽行看著她著急,卻沒有行動。徐依懷晃著他的手臂,他隻說:“自己去。”


    徐依懷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把抹茶牽了回來。遊艇的駕駛室有駕駛員,她問江譽行:“你今天怎麽不自己開呀?”


    “懶。”江譽行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她。


    江譽行走到甲板上,他將遮陽傘打開,然後摘掉墨鏡,愜意地躺在涼椅上。


    徐依懷敏感地察覺到,江譽行的心情貌似不怎麽樣。今早到江宅的時候,他還好端端的,但父母回來以後,他整個人的氣場就變了。她坐在旁邊的涼椅,試探著問:“今天在你家裏,問我叫什麽名字的哪位是不是你爸爸?”


    片刻以後,徐依懷才聽見他的聲音:“是。”


    他在閉目養神,徐依懷看他一副放鬆的樣子,於是又問:“在他們麵前,你也喜歡這樣冷著臉呀?”


    江譽行又不說話了。


    看見主人坐到涼椅上,抹茶也跳了上去,大半個身體都貼到徐依懷那裏。徐依懷伸手環著他肥大的身體,突然覺得安全感十足,她對著抹茶喃喃地說:“還是你好呀。”


    江譽行動了動眼皮,臉往另一邊側過去。


    徐依懷知道他不喜歡這個話題,她溫柔地給抹茶順著毛,想了想又說:“你媽媽看上去好年輕呀,不過你應該像你爸爸多一點吧,你們板起臉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的。”


    江譽行倏地睜開眼睛,他側過頭看著她,冷冰冰地說:“不是。”


    “啊?”徐依懷努力回想著那位婦人的麵容,“難道是我記錯了嗎,我真覺得你跟你爸爸長得比較像。”


    “那女人不是我媽媽。”江譽行說。


    “那她……”徐依懷下意識往最壞的方向想。


    眼見徐依懷一臉憂傷,江譽行就知道她猜錯了,他告訴她:“他們離婚了,我媽改嫁,我爸再娶,就這樣。”


    徐依懷再次回想他們今早見麵的場景,難怪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原來問題就出在這裏。


    江譽行譏諷地笑了笑:“還有,那女人比你大不了多少歲,下次看見她,還是叫她姐姐吧。”


    雖然很不給麵子,但徐依懷還是忍不住笑出來:“沒看出你的心眼這麽壞,我叫你爸爸做叔叔,卻叫你……那誰做姐姐,他們聽了肯定會生氣的。”


    “他們生氣,我就高興。”江譽行坐起來,隨後發現徐依懷抱著抹茶在偷笑,“很好笑嗎?”


    徐依懷還是笑眯眯的,她說:“你很幼稚啊,一個大男人還跟爸爸鬧別扭。你別否認,今天在你家,我可看得一清二楚的。你就是仗著你爸疼你,所以故意跟別人唱反調。不過呢,我覺得你爸爸確實很疼你,你的要求那麽無理,他還是順了你的意……”


    江譽行的嘴角在微微抽搐,他瞪了她一眼,第二次從牙縫裏擠出那兩個字:“閉嘴!”


    這回徐依懷不怕他,她繼續笑話他:“其實我也喜歡跟爸爸鬧別扭,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故事?”


    江譽行重新閉上眼睛,無論她怎麽吱吱喳喳,他也充耳不聞。


    不知不覺間,遊艇已經出海了,且航行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今天沒有起風,海麵很平靜,江譽行倚著甲板的欄杆站了一會兒,接著便進了船艙。重新回到甲板的時候,江譽行已經換上了泳褲,他舒展著四肢,為等下的運動做準備。他身材高大、四肢頎長,前胸後背的肌肉時而伸展,時而緊繃,那結實的線條讓人垂涎。


    徐依懷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江譽行後頸下幾寸的紋身上,她早就想一睹這塊紋身的真麵目,今天終於有這機會。對於紋身,徐依懷雖然沒有什麽研究,但也知道這是一個圖騰紋身。這塊團案並不低調,甚至還有幾分張揚,她看不透其中的含義,於是問便問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誒,你為什麽要紋身?”


    江譽行停了下來,他重新走到遮陽傘底下,喝了大半杯白開水以後才說:“想紋就紋,哪有這麽多為什麽。”


    徐依懷不相信,她撇了撇嘴:“騙人。”


    江譽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放下水杯,繼而對她說:“你的泳衣呢,換上吧。”


    “我還是害怕,下回再下水吧。”徐依懷用力地抱住抹茶的脖子,抹茶被她壓疼了,嗷嗷地嚎叫起來。


    “別怕,死不了的。”江譽行將徐依懷拉開,然後將抹茶解救下來。


    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沒有商量的餘地,徐依懷不情不願地往船艙那端走,走到半路,她又回頭跟他講條件:“今天我陪你去遊泳,下周你就要陪我去看電影。”


    江譽行掃了她一眼:“不講條件,上了我的遊艇就是我說了算。”


    徐依懷早料到江譽行不會答應,她對他做了個鬼臉,然後就乖乖地換泳衣去了。


    將窗簾拉好,徐依懷將身上的運動服脫下來,隨後從紙袋裏倒出那套布料極少的比堅尼。在會所的時候,她已經在更衣室是穿過了,當時穿上還一臉淡然的,但現在穿上卻有點怯場。


    將帶子綁好以後,徐依懷站在落地鏡前打量著自己。這些年來,祝潼總是帶著她一起出入什麽水療中心、美容機構,而徐依嵐也逼著她學瑜伽,因而她的身材和體態還不至太差。照著照著,她有點小得意,於是拿起手機給自己拍了張照片,轉手就給祝潼發了過去。


    半分鍾後,祝潼就給她回複了兩個字——很好。


    徐依懷笑起來,有了祝潼這句話,她的信心地啪啦啪啦地上漲。她正想收起手機,手機卻傳來一聲短促的提示音。


    祝潼又給她發了一條短信:你在哪裏?


    三兩秒後,新的短信再度轟炸:在幹什麽?


    徐依懷不打算回複,她將手機調到靜音,然後隨意將它塞進包裏。她赤著腳走到甲板,江譽行還倚在涼椅上逗抹茶,她一邊朝他走過去,一邊將長發束起:“我好了。”


    江譽行漫不經心地抬頭,不過半秒,他的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徐依懷笑意盈盈地任由他打量,他輕輕地叩著涼椅的實木扶手,臉色平靜得讓人心驚:“徐依懷,你真的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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