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快的腳步聲起,一個人隨隨便便跨進門來,絲毫沒有周景軒等人進來時的誠惶誠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襲淡紫色春衫,外罩一層薄薄的防寒輕紗,輕紗掩映,讓這紫意帶著幾分朦朧遊離,而袖口上的滾金邊又為這身裝束平添了幾分貴氣。


    這身衣裳本就已經是世間極品,然而當你看到衣裳的主人,就再也不會注意這衣裳了。


    他的眉如柳葉,可什麽樣的春風能剪裁出這樣嫵媚中透著硬氣的柳葉?他的眼如春水,可即使是在最著名的碧漪湖裏也看不到這樣燦爛的春波。他不笑的時候,已是人世間最美的圖畫,可他一笑起來,你就會發現,世上根本沒有一個畫師,能將這意態留在畫中。


    如此絕代佳人,周景軒一生之中隻見到過一個,即使對方換上正統男裝,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你……”


    安定侯一直在提防著自己這不懂事的兒子出乖露醜,這時見狀,狠狠地在兒子腰眼上捅了一記,成功的製止了他大吵大叫,驚擾聖駕。


    好在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八皇子身上,誰也沒注意到他。隻有那八皇子聞聲掃了一眼,臉色突然一變,隨即又滿臉堆笑的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起來吧。隆兒,你來看看,這些都是各位大人的子侄,年紀也跟你差不多,可都是將來國家的棟樑呢。”


    “哦。父皇這麽說,想來是已經考較過他們的文才了。我雖錯過了,但也知道必定是好的。”說著,八皇子的眼光在幾個少年身上掃了一圈,到周景軒的時候,微微的停留了一下。


    周景軒重見美人,心裏說不出的高興,完全把對方是個男人,還是高高在上的八皇子這一點忘在了腦後。生怕對方認不出他,抓住機會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


    八皇子挺秀的眉毛微微一蹙,回身道:“父皇,兒臣見這裏有好幾位都是名將之後,想來定然身負絕藝,兒臣想見識一下,不知成不成?”


    皇帝笑道:“朕這皇兒雖然稟賦有些柔弱,但自有好武,不知幾位卿家可願一展身手,讓他開開眼界?”


    眾人自然不敢違背,於是一行人出了偏殿,移駕到演武廳。


    周景軒心不在焉地跟在眾人身後,冷不防身旁有人拉了他一把,將他拉入假山之後。


    本來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在看到對方絕美的臉之後又咽了下去。“原來是你!”


    八皇子的臉上卻儼然罩了一層寒霜:“小子,我警告你,那天郊外的事不許說出去,尤其不能對我父皇說!如果你說了,小心你的舌頭!”


    周景軒完完全全的陶醉在對方多變的美貌之中,心想他生氣也是這麽美呀,傻傻的重複了一句:“為什麽不能說?”


    他這梗著脖子一反問,倒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八皇子從沒見過不受自己威脅的人,氣得一時語塞,又生怕他把自己偷偷溜出皇宮的事情說給父皇知道,眼珠一轉,忽然想起這人對自己的容貌極為癡迷,於是道:“你不是想做我的侍讀麽?隻要你不說,大不了跟我父皇說,要你進宮來陪我一起讀書。”


    這幾句話周景軒完全沒聽明白,但能陪在美人身邊他可是一百二十個願意,忙不迭的點頭。


    一項私下的交易就這樣達成了。


    果然,第二天有聖旨到安定侯府,賜安定侯長子周景軒蔭二品輕騎督尉,為八皇子伴讀,責即日進宮聽從派遣。


    相較於周景軒的滿臉喜氣,安定侯卻是愁眉深鎖,憂心忡忡。


    沈夫人不解:“這明明是好事,侯爺為何滿懷心事?”


    安定侯長長嘆了口氣:“有道是‘福兮禍所伏’,依我看,大禍就要來了。”


    “怎麽說?”


    “夫人有所不知,當今後宮之中,皇上最為寵幸的就是嫻妃娘娘,甚至曾有一度想將嫻妃所生的八皇子立為太子,隻因嫻妃選秀出身,母家勢力薄弱,再加上朝臣的反對,此事才作罷,最終立了嫡長子。可是皇上心中總是不滿意的,依我看來,昨天所謂的為八皇子選‘伴讀’,其實就是想通過此舉在朝中有威望的臣子裏給八皇子選一個靠山。一旦軒兒成了八皇子心腹,咱們能不鼎力幫助八皇子麽?就算咱們不想幫,朝中眾臣也自然把你劃到那邊去了。將來,若是八皇子如願繼位,咱們固然就是大功臣,可若贏的是太子,咱們一家老小可就不保了。”


    沈夫人全身一震,抖聲道:“皇後是右丞相之妹,母家勢力雄厚,太子冊封多年,根深蒂固,咱們怎麽鬥得過?能不能回皇上,不讓軒兒進宮?”


    安定侯苦笑道:“夫人想得太過天真,聖旨豈可違逆?唯今之計,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隻是奇怪,軒兒文不成武不就,生性又頑劣,怎麽就得到皇上垂青了呢?隻盼他不要惹事才好。哎!”


    第四章


    父母的憂慮,周景軒自是全然不知,他的心思全都飛到那美麗的人兒身上。臨出門前父親的三令五申、諄諄告誡,全似過耳清風,未經在心上轉得一圈,就被趕到到九霄雲外去了。


    一路來到“燁華閣”,隻見八皇子澹臺儀隆早已在中庭等他。依然是那身紫色衣袍,因為室外寒冷,外麵又罩了一件白色緞麵提花披風,領口處鑲一圈雪狐毛,越發襯得一張臉粉裝玉琢,俊美無暇。


    周景軒一見之下,腦中頓時“嗡”的一聲,什麽禮數都忘了,癡癡地道:“你穿白衣更加好看。”


    還好領他進來的太監事先得了安定侯的關照,一見八皇子臉色沈了下來,忙道:“欽封二品輕騎督尉周景軒給八皇子殿下見禮!”


    周景軒如夢初醒,下跪行禮。


    澹臺儀隆眼珠一轉,換上一副笑盈盈的臉孔,道:“免禮吧。父皇要你陪我讀書,以後見麵的日子長著呢。我看咱們年紀差不多大,倒不必太過拘禮,自在一些的好。”


    周景軒點頭稱是。心想八皇子不但相貌俊美,人也是如此平易可親,父親說外麵傳他嬌縱任性,看來隻是不實的虛言。暗暗下了決心,回去一要跟父親辯解清楚。


    澹臺儀隆向他上上下下掃了幾眼,又道:“我常聽父皇說起,本朝開國之初,令尊東征西討,掃平四方亂臣賊子,立下了無數汗馬功勞,是當朝武將第一人。周公子自幼承安定侯教誨……”


    周景軒插口道:“你叫我景軒就好了。”


    “好,景軒。”澹臺儀隆微微一笑,嘴角向上揚起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景軒你家學淵源,想來也定是文韜武略,可惜昨天演武場上沒能見你一展身手,不知今天能不能讓我開開眼界?”


    隻要是八皇子開口相求,就算是天邊的月亮周景軒也去給摘了來,何況隻是演示武藝?當下沒口子地答應,想了想,道:“我先練一套祖傳的伏虎拳吧。”他學藝不勤,隻有這入門的伏虎拳練得最是純熟。


    “且慢。”澹臺儀隆一臉笑吟吟的,“一個人練拳多沒意思,不如我給你安排一人對打吧。”


    也不管周景軒答不答應,叫道:“時彥?”


    一旁一個侍衛打扮的青年應聲而上。


    “你去向定遠侯的公子討教幾招。”說罷,澹臺儀隆向周景軒笑道,“這是我的貼身侍衛馮時彥,手下也有些三腳貓的功夫,不過比起你來定然是差遠了。一會兒交起手來,你可要手下留情,我可不想要個缺胳膊短腿的侍衛。”


    周景軒學藝以來,隻和父親的幾個家將餵過招。聽說要和人比試,本有些猶豫,可是被澹臺儀隆這麽一吹捧,又有些飄飄然起來。心想自己堂堂將門之後,還鬥不過一個小小的侍衛?他卻不知道,這“小侍衛”可是皇帝從幾千名禁衛軍中選拔出來的高手,專門負責八皇子的安全。於是笑道:“好說。”


    “時彥,去吧。”當馮時彥從身邊走過的時候,澹臺儀隆用隻有他們倆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不用手下留情,給我狠狠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第五章


    一交上手,周景軒心裏就大呼要糟,也許對方的招式不及自己精巧,可那份速度和力量卻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比擬的,這一次隻怕要輸得灰頭土臉。


    果然,十招剛過,馮時彥一記“絆馬索”將周景軒放倒在地。青磚地麵,摔得周景軒背脊生疼。他自幼嬌生慣養,那裏受過這樣的苦?眼前一黑,幾乎要昏過去。


    馮時彥上前將他拉起,道:“周將軍,承讓,我看今天咱們就點到為止吧。”


    澹臺儀隆在一旁故意嘆了口氣:“怎麽快就完了?我還當安定侯的公子定然是武藝高強,能讓我欣賞到一場精彩絕倫的比試呢,哪想到……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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