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河中不斷掙紮的身影,麗人一改之前的嬌柔溫婉,破口大罵,“混帳小子,居然還想來占我的便宜,也不看看少爺我是什麽人!一點小教訓算便宜你了!”


    說罷,“她”高高地揚起了下巴,拍了拍手,滿臉倨傲的離開了湖邊。


    “殿下,殿下!”


    一個僕從打扮的青年男子焦急地走來,手上拿著一頂帽子。帽子的沿上綴著一圈黑紗,旁人絕對無法透過黑紗看到戴帽人的容貌,這是專門為了不願被人窺見容貌的貴族女眷們設計的。


    麗人見了來人,臉頓時沈了下來,厲聲道:“你死到哪裏去了,買個帽子也要買著這麽久?你知不知道,方才我險些被個登徒子欺負了!”


    “什麽?那現在怎麽樣?”青年一聽,嚇得冷汗直冒。真要出了什麽事,莫說他這條小命,就是他們全家隻怕也要一起遭殃。


    想起適才那少年的狼狽模樣,麗人不禁笑了起來:“他呀,早被我教訓了,掉到湖裏不知道現在爬沒爬出來。哼,便宜他了,敢打我的主意,這要是在宮裏,他碰過我的那隻臭手早就被剁下來了。”


    明明是在笑,可麗人狠辣的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慄。看到這樣的眼神,任誰都會相信“她”話裏的真實性;“她”要剁人的手掌絕對比剁白菜還要容易。


    青年擦了擦汗,心裏暗暗地為那個不長眼地倒黴鬼默哀,小心翼翼地道:“殿下,這裏實在太亂,不方便又不安全,加上還有不少朝中大臣,我看咱們不如回去吧。萬一要是被人認出來,皇上那裏……”


    麗人撇了撇嘴:“別總拿父王壓我。你不是買來鬥笠了?帶上這個誰又能認得出來?”


    將鬥笠扣在頭上,“她”招招手:“走吧。”當先行了開去。


    青年甚是無奈,卻不敢違背,隻得快步跟在後麵。


    第二章


    這是這條深巷裏唯一的一座建築。長長的院牆,偶爾從柳蔭中露出的紅磚白瓦、鳳翅飛簷,顯示出一派富貴氣象。如果你繞到前門,就會從那高高懸掛的黑金匾上“安定侯府”幾個大字中了解到這家主人的身份。但,這裏隻能看到後門。


    寂寥的巷中,突然冒出兩個躲躲閃閃的身影。走在前麵的是個少年,不知為什麽,衣裳、發間都濕漉漉的,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而在他身後提著大包小包的,則像是個書童。


    一主一仆有些鬼祟的來到後門口,少年提起手在門上輕輕叩了三下。


    “吱呀”一聲門開了,露出一張少女驚慌的臉來:“少……少爺……”


    “迎兒,你別堵在門口,先讓我們進去再說。”也不管迎兒要說什麽,少年輕輕將她推開,一腳跨進了門。天氣猶帶春寒,少年早就被凍得打顫,哪有心情聽人閑話?隨手從書童紫硯手中拿過一個精緻的小掛件,塞在迎兒手裏,“這個給你。哎,真是凍死我了。”


    “不是,少爺……”


    “有什麽事回頭再說!”不耐煩地揮揮手,一抬頭,少年卻幾乎嚇得坐倒在地上,“爹……”


    迴廊上,頭戴紫金冠,身穿黑色滾邊蟒袍的老者正對他怒目而視。本就不怒自威的臉孔,此時更是陰雲密布,令人心驚膽戰。


    這位就是大梁朝開國的十二元勛之一,現在加封安定侯的老將軍周定方,這少年乃是他的獨子周景!。


    周景!見是父親,三魂七魄先嚇沒了一半,回頭怨懟的看著應門的婢女迎兒,心想這樣重要的事怎麽不早告訴我?


    迎兒一臉無辜的向他搖頭,意思是:我一直想跟你說,可你都不讓我說話。


    “別使眼色了!”老侯爺的一聲斷喝,讓周景!乖乖垂首站好。“你不好好讀書,做什麽去了?怎麽一身濕漉漉的?紫硯,你說,你帶少爺到哪裏鬼混去了?”


    紫硯早已嚇得跪在了地上,忙道:“少爺他……”


    “我沒有鬼混!”周景!趕忙搶過話頭,“我看娘親這些日子身子似乎不大好,又聽人說烏雞補陰,所以就想給娘買來補補身,結果市場裏人太多了,一不留神就被擠倒,撞倒了放魚的水缸,結果身上就濕了。不信您瞧,就是這個。”從紫硯手中拿過雞籠,獻寶似的道。!!!!!!!!


    周定方哼了一聲:“這麽說來你倒是挺有孝心?”


    “是呀。”


    “算了吧,這話騙你娘還好用些。”!


    “好了,老爺,審問也該夠了,瞧這孩子一身濕,小心他著涼。”夫人沈氏聽到消息,擔心愛子受到責罰,也跟了出來。勸了兩句,見丈夫神色還沒緩和,又道,“若是他病了,明天可怎麽去麵聖?”


    這話果然有效,周定方點了點頭。


    倒是周景!一頭霧水,問道:“麵什麽聖?進宮麽?”


    沈夫人點點頭:“皇上今天傳旨,讓幾個老臣明日率子覲見,說要考教考教你們,看看你們的藝業如何。”


    周景!苦了一張臉:“娘,我不想去。”仗著溺愛,他在母親麵前什麽都敢說。!!


    周定方一瞪眼,喝道:“聖旨傳見,豈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還不趕緊回你房裏去將衣服換下來,真想找病不成?”


    好不容易得到了赦免令,周景!向娘親吐吐舌頭,帶著紫硯一溜煙的跑了。!!!


    周定方望著兒子的背影直搖頭:“這副輕佻模樣,豈不讓皇家見笑?哎!”


    “少爺,少爺,回魂了。”!


    紫硯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自家正笑得癡呆的少爺,一麵考慮要不要拿個水盆過來給他接口水。


    周景!將手托在腮上,悠悠一嘆:“那樣美麗的姑娘,不知什麽時候還能再見?”


    紫硯這回聽出一些門道來了:“少爺,你還在想早間的事呀?我看你也別想了,那人雖美,可不見得是個姑娘,你沒瞧見他的衣服,明明是男裝。”


    “你懂什麽?”周景!一拍他的腦袋,“那叫女扮男裝好不好?戲文常有的。想也知道,那樣傾國傾城的容貌,怎麽可能是男子?”


    “一個姑娘家就能一腳把人踢到水裏?哪有這樣不檢點的姑娘!”


    “你又不懂了吧?這叫做有個性。我就喜歡這樣潑辣的美人。”


    紫硯撇撇嘴,心想:我看你是有病才對。


    不再理會這又苯又不解風情不開竅的紫硯,周景!重新陷入對那紫衣身影的回憶當中,隻覺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一不讓自己目眩神迷、心魂蕩漾。


    “如果能再見到她,該有多好啊。”他心裏這樣想到。


    第三章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周景軒坐井觀天的以為自己的家就是天下無雙的了,可是去了一趟長平王府,才發現是自己眼皮子太淺,如今到了天下巨富巨麗的皇宮,他才真正知道什麽叫做窮極人慾,天下至尊!


    一路上隻顧得東張西望,卻沒留意腳下,一個沒站穩,向前踉蹌了好幾下。被父親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周景軒嚇得連忙垂下了頭,可不一會兒,就故態復萌了。


    皇帝是在偏殿接見的他們,一同被召見的還有幾位老臣及其子嗣。這些少年看年紀,都跟周景軒差不多,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安定侯家教極嚴,不許兒子在外麵鬼混,所謂的“認識”,也隻是在壽筵等場合有過幾麵之緣。


    相比之下,周景軒對皇帝似乎更感興趣一下,偷眼一瞧,見他端坐在盤龍椅上,望著自己一行人嗬嗬的笑,除了那身上自然散發出來的貴氣,與普通的老人絲毫沒有不同之處。就連那身黃袍,也似乎沒有戲台上的光鮮華麗。平日裏聽父親提起皇上來多麽誠惶誠恐,隻道定是氣魄逼人,如今見了,不覺有些失望,心中也懈怠起來。


    有一耳沒一耳地聽皇帝問話,似乎是在考較各人的文才。第一個被問到的是上書院林大學士的公子。


    “都讀過些什麽書?”


    林公子規規矩矩的答道:“秉皇上,隻將四書五經略略看過幾遍,還有許多地方不能通曉。”


    皇帝點點頭:“已經不錯了。我問你,‘君子不器’,何解?”


    周景軒心想:“是‘君子不器’麽?我一直念做‘君子不哭’,難道看錯了?”這麽一想,後麵的答話就沒聽到。


    他正在胡思亂想,忽聽門外有太監奏道:“秉皇上,八皇子求見。”


    “讓他進來。”


    皇帝話音中的喜意連素來粗心大意的周景軒都聽出來了。早聽說在十九位皇子皇女之中,這位八皇子是最受寵愛的,周景軒好奇心起,偷偷向門口張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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