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嬪是破水了才讓乾隆命人送回延禧宮的。因為抬著個快生了的妃嬪,怕顛出個好歹來,吃不了兜著走,太監們都不敢快走,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他們倒是謹慎看,可就是苦了令嬪,這養心殿離著延禧宮可不算近,令嬪就覺得這路怎麽都走不到頭,肚子下墜得疼,身下的水也是不住的流,隻得哭叫,又叫皇上,又喊自己冤枉,惹得路過的景仁宮、鍾粹宮。承乾宮、永和宮等宮的宮門都開了,這裏的舒妃,婉嬪等人都打發了小太監和宮女在門口瞧熱鬧。


    一旁緊跟著的臘梅看了這樣,隻得不住安慰令嬪,容嬤嬤也道:“娘娘,您忍著點兒,快到了,一會要用力氣呢。”她不開口還好,一說話,令嬪看這容嬤嬤,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時候她疼昏了,因為忘了容嬤嬤是乾隆叫了來的,罵道:“狗奴才,瞧本宮笑話嗎?”還想再罵幾句,又覺得氣短,隻能哎喲了幾聲。好容易到了延禧宮,穩婆,兩位太醫已然奉詔在等著了。


    那個穩婆看著有五六十歲年紀,姓孫,漢軍旗正藍旗人,久在宮裏服役,便是令嬪的七格格也是她接生的,經驗豐富,隻一看令嬪的樣子就知道發動了,過來請了個罪,就把手伸進令嬪旗裝裏一摸,摸著裏頭一條薄絲棉褲都濕透了。做穩婆都知道,這水要是流幹了,對產婦和孩子都不好,孫嬤嬤臉色都有些變了,就拉了跟過來的容嬤嬤到一邊去說了,隻說怕難產。


    容嬤嬤因自己是乾隆指派了來的,身上幹係重大,就道:“還請嬤嬤盡力,娘娘和小阿哥都靠你們了。”一旁的臘梅冬雪也道:“嬤嬤,隻要娘娘平安生下小阿哥,皇上必有重賞,您就多費心了。”


    孫嬤嬤到了這個時候也隻能勉力而為,叫切了人參來給令嬪含著,就開始動手接生,雖然胎位正,隻是路上水流得太多了,孩子又養得太大,真成了難產。


    血水已端出來幾盆,參湯也進過幾回了,容嬤嬤在外頭隻聽的令嬪在裏頭叫得撕心裂肺的,一會巴望著這個黑了心的賤婢就這樣一屍兩命好了,又怕令嬪真死了,回過頭來皇上找皇後娘娘的晦氣,倒也是坐立不安。


    卻說裏頭的令嬪,已經快沒力氣了,雖然肚子裏那孩子已能看見頭發了,隻是出不來,孫嬤嬤不敢硬拽,可再耽擱下去,隻怕出事,隻能張了兩隻血手出來見容嬤嬤道:“嬤嬤,您去見一見皇上,萬一有個萬一,這令嬪娘娘同小阿哥保哪一個?”


    她這話還沒落音,就看眼見這個麵相凶惡的嬤嬤已然立起眉毛啐道:“你給我進去守著,令嬪娘娘和小阿哥哪一個也不許有事,待我去回皇上。”本來宮妃產育,都有皇後或者能管事的妃子在,這樣萬一難產,可以命外頭等著的太醫可以進去施針,騙令嬪也算自作孽,乾隆正為真假格格的事一團怒氣,隻命容嬤嬤來守著。容嬤嬤雖然是皇後洛寧的奶嬤嬤,到底不能管妃嬪太醫,隻能現去請旨。


    卻說容嬤嬤囑咐了臘梅冬雪幾句,帶了守在延禧宮裏兩個太醫中那個專長妃嬪產育的吳太醫,出了延禧宮,顧不得規矩了,撒腿就跑,趕著到養心殿請旨。


    到了養心殿,容嬤嬤年紀到底大了,已然上氣不接下氣,還是強撐著回了乾隆,要請聖旨,萬一難產,令嬪和阿哥保哪一個。


    乾隆聽得容嬤嬤的話,又問了吳太醫幾句,便道:“實在不行,就保阿哥吧。還不快去!”


    容嬤嬤和吳太醫兩個答應一聲,就往延禧宮趕。容嬤嬤到底上了年紀,這來回折騰就走不動,便讓吳太醫先趕回去。


    吳太醫到延禧宮時,孫嬤嬤已經束手無策,這回他奉了聖旨。當機立斷就進去給令嬪施針。也是吳太醫針法高明,這三針一下,令嬪一口氣就提了上來,孫嬤嬤借機一撐一拉,就把個血孩子給接了下來,孩子已落地,還沒來得及看一眼,令嬪已然昏死過去。


    令嬪生下來的是乾隆第十四個兒子,十四阿哥,這孩子生得倒也胖大,隻是憋久了,整個身子都發紫了,半張著眼,竟是一聲都不哭。便是被孫嬤嬤倒提了起來,打了幾下屁股,隻是哼哼了幾聲,依然沒有哭出來,那聲比之小貓叫更細弱幾分。還是外頭有個等著給才出生的阿哥請平安脈的高太醫,看見這樣,立時就用銀針紮了十四阿哥的幾處大穴,小阿哥才哭出聲來,卻是聲息細弱,哭了幾聲又不做聲了。


    這時容嬤嬤也趕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正扶著門問:“怎麽樣了?”經過這一場,臘梅和冬雪也暫時忘了坤寧宮和延禧宮水火不容,哭道:“嬤嬤。娘娘昏過去了,小阿哥也不會哭,您倒是給拿個主意啊。”


    容嬤嬤也急了,要是乾隆自己在這兒,這母子倆都死了也沒關係,可是這回是自己一個在,要真有個什麽,可怎麽是好。到了這時候,容嬤嬤不由懊悔起沒去慈寧宮請個老姐妹來了,有皇太後慈寧宮的嬤嬤在,橫豎有個見證啊。


    這裏正鬧做一團,就聽得外頭一陣喧鬧,便有個小太監一路喊進來:“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容嬤嬤頂在心頭的一口氣頓時泄了,還沒來得及出宮去接,就見帝後兩個就進來了。


    原來容嬤嬤來請旨了以後,洛寧看著乾隆臉色不對,知道後宮裏已經兩三年沒孩子降生了,他自是牽掛令嬪肚子裏那個,不能攔,不但不能攔,還得勸著他來。不然,以乾隆愛抽風的習慣,日後便是自己不慈的證據,便道:“皇上,要不我跟著去瞧瞧?”乾隆巴不得這句,道:“朕正好要去你坤寧宮,倒不如和你一塊兒去瞧瞧,再一起回坤寧宮。”洛寧自是答應。


    洛寧同乾隆兩個坐的是都是肩輿,雖然比容嬤嬤慢走一會,倒也是前後腳到了。帝後兩個進了延禧宮,分左右坐了,延禧宮裏的太監宮女,並兩個太醫,容嬤嬤都過來磕頭,乾隆也不叫起,隻問:“阿哥還是格格?”


    冬雪臘梅兩個互推,穩婆孫嬤嬤也是一副心驚膽戰的模樣,容嬤嬤隻得上來回道:“回皇上的話,令嬪娘娘生了個阿哥。隻是,奴才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您看過就知道了。”乾隆便命抱出來。


    令嬪孩子的奶嬤嬤早挑好了,此時也到了延禧宮,聽得帝後兩個要看阿哥,也就抱了出來。滿人素來抱孫不抱子,乾隆也就在奶嬤嬤的手上看了看,隻見這個孩子臉色雖然有些發紫,個子倒是挺大,眉目也算得清秀,便有些歡喜。


    洛寧看乾隆喜歡,便也做個喜歡的模樣,伸手抱了抱,隻她這一抱倒是抱出了麻煩,孩子一到洛寧手上竟是哭了起來,隻是哭聲細弱,且斷斷續續,仿佛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乾隆從來是個好大喜功的,見孩子這樣,便怒了,喝道 :“這是怎麽回事?”他這一聲吼叫,洛寧手上的孩子顯然被嚇到了,小小的身子抖了下,哭得更厲害些,隻是哭聲依舊是細弱,更像接不上氣。


    乾隆的眉皺得更緊了,轉問吳太醫:“令嬪的平安脈你們是怎麽請的?”他一貫多疑,看了這種情形,不免就起了疑心,是這些太醫玩忽職守,還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這有人,在乾隆心中自然又是皇後洛寧,也是近來洛寧的表現讓乾隆滿意,這才沒當場發作。


    吳太醫聽乾隆這般問話,就知道不好,好在令嬪的平安脈不是他一個請的,便是出事,也輪不著他一個人擔責任,磕頭道:“皇上,臣冤枉,皇後娘娘懿旨,令嬪娘娘每三日一請平安脈,且是臣等七八個人輪著請脈的,便是開出一個藥方來,也是院使大人親自過了目的,才能擬定藥方。皇上若是疑心臣等不盡心,脈案都在太醫院存檔,皇上盡可調閱。臣叩請皇上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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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這才想起來,洛寧倒是和他提過這事,說是令嬪身子弱又有了身孕,這平安脈讓孫院使親自鎮守,今兒太醫這話,倒是和洛寧從前的話對上了,看來都是令嬪自己折騰的。想到這裏乾隆就失了興致,隻吩咐了一聲賞,就起身走了出去。洛寧忙把孩子交還了奶嬤嬤,又吩咐了幾句場麵話,也就跟著乾隆出了延禧宮,兩個上了肩輿,一路就回坤寧宮去了。


    卻說令嬪這一暈卻是到了第二日上午才醒過來,醒來之後便看見了乾隆給的賞。從前她生七格格,九格格時,雖然是側妃生育庶女,卻是比照著皇後產育嫡女的份例賞的,這一回她生的阿哥,卻是照著嬪生子的規矩份例,連一柄如意,一匹緞子都沒有多賞。有乾隆這個意思在,自洛寧以下的各宮主子送的禮,也都簡薄了許多,甚至有借著探視阿哥的名義,過來拿著令嬪那日從養心殿一路哭叫回延禧宮的事來說笑的。


    原來令嬪還指望著靠這個孩子今年複妃位,過兩年再晉貴妃,可是她辛辛苦苦掙紮了半條命才生下的孩子,吃的極少,睡的也極少,這一天十二個時辰裏竟有一半兒時間在哭,要是哭聲響亮,倒還能說是孩子脾氣不好,可這個孩子哭聲一直細弱得跟隻小貓一樣。太醫施針了,便能多吃幾口,安靜一會,過得半日便又是老樣子了,竟像是個先天不足之症。令嬪的心就有些涼了,可是真正叫她發狂的事卻是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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