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說若是乾隆對令嬪寵愛依舊的話,借著十四阿哥洗三,乾隆便可以駕臨延禧宮,令嬪也能趁機解了禁足,不想乾隆缺席了,皇後也不見人影。乾隆竟是讓舒妃主持洗三禮。這一舉動幾乎就是明說了令嬪的聖寵大不如前。


    舒妃同令嬪也是鬥了十來年的,從前也曾得寵過,可自她的十阿哥忽然病死之後,便寵愛日衰,漸漸不入乾隆的眼了。舒妃和洛寧還不一樣,洛寧便是從前不中乾隆的意,她還是上了玉牒金冊,祭告了天地的皇後,有祖宗家法撐腰,還有聖母皇太後鈕鈷祿氏的支持,令妃再得寵,大麵上還是越不過洛寧去。舒妃則是被令妃壓製的死死的,受了令嬪不少冤枉氣。這一回乾隆讓舒妃來給令嬪主持十四阿哥的洗三,這一手,不可謂不惡毒。


    舒妃領了聖旨,帶著慶妃,婉嬪,等妃嬪搖搖擺擺進了延禧宮。延禧宮裏的太監宮女都來跪接了,舒妃看著眾人,笑道:“都起罷,你們娘娘怎麽樣了?”


    臘梅是令嬪身邊最得信任的大宮女,見舒妃發話,知道她和自己娘娘一直有心病,不敢大意,賠笑道:“回舒妃娘娘的話,令嬪娘娘身子有些虛,其他倒好,勞娘娘記掛了。”舒妃便笑道:“什麽記掛不記掛的,本宮奉了皇上皇後娘娘的旨意,今兒是來主持洗三禮的。趁如今吉時還沒到,走。帶本宮瞧瞧你們娘娘去。”


    因她是奉旨來的,如今品級又比令嬪高,臘梅和冬雪自然不敢攔阻,隻能陪著舒妃進了延禧宮的寢宮。


    依照七格格和九格格洗三時的例子,乾隆是會來的,所以令嬪雖不能起身,便讓臘梅和冬雪給她梳洗幹淨了,正楚楚可憐地靠在床上等乾隆,一見進來的是舒妃等人,不免就有些失望,還得給舒妃、慶妃行禮,便把雙手按在身側,做了個行禮的姿勢,道:“令嬪見過舒妃娘娘,慶妃娘娘。”


    舒妃也不說免禮,隻向著慶妃笑著道:“妹妹住西六宮,可是沒聽見,那一日啊,令嬪妹妹是從養心殿一路嚎回去的,聲音那個淒慘啊,聽得人心裏那個疼。知道是,是令嬪妹妹發動了,要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


    自叫小燕子鬧了回翊坤宮,舒妃同婉嬪的感情倒是好了,她這話音才落,身後的婉嬪就笑道:“可不是,我是沒生過孩子的,那天給令嬪妹妹叫的啊,真是怪怕的,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呢.”


    慶妃拿著帕子掩著口笑道:“我隻聽人說了,如今瞧著令嬪妹妹的臉色倒是不錯,再想不到前兒那麽嚇人。好在令嬪這回啊生了個阿哥,雖說身子不大好,隻是年紀還小,慢慢調理就是了。”


    舒妃便拍了手掌道:“哎喲,瞧我這人啊,見了令嬪妹妹這樣楚楚可憐的樣兒就喜歡,差點把聖命給忘了。皇上和皇後娘娘命我來給十四阿哥主持洗三禮,令嬪妹妹,把十四阿哥請出來罷。”


    令嬪到底是才生了孩子的人,叫她們你一言我一句,氣得發昏,隻是插不上嘴,轉眼又聽說乾隆不來了,更沒了精神,隻是揮一揮手,便命奶嬤嬤把小十四給抱出來。


    奶嬤嬤把十四阿哥一抱出來,舒妃等人就圍了上去看。這十四阿哥生下來時倒是挺胖大的,無奈吃不下,也睡不好,這兩三天時間,倒是瘦了許多,看著更是孱弱,一雙眼半開半闔,也不指定是醒著還是睡了。


    舒妃早聽說令嬪的孩子不好,一看這樣,想起自己早夭的十阿哥,心中十分暢快,臉上卻做個憤怒的樣子道:“大膽奴才!你就這麽照應十四阿哥的!瞧瞧都瘦成什麽樣兒了!令嬪妹妹身子弱,沒精力說話,你們就這麽放肆?等本宮回稟了皇上,一個個揭你們的皮!”


    十四阿哥倒是睡了,隻是他生來體弱淺眠,舒妃聲音說得響亮,離得十四阿哥又近,就把孩子驚醒了,雖然包在厚厚的繈褓裏,也看得見十四阿哥抖了一抖,放聲就哭,哭聲細弱,舒妃等人雖強自鎮定,臉上依舊帶出笑模樣了。


    令嬪在床上氣得握拳,隻是說不出話來。還是十四阿哥的奶嬤嬤跪倒道:“娘娘,您輕聲些兒,十四阿哥淺眠,一有動靜就醒的。”


    舒妃垂眼看了她一眼,嘴裏說出的話,那更是跟刀子一樣:“嬤嬤, 本宮也是做過額娘的,知道這孩子啊就是額娘的心頭肉,本宮的小十生下來身子康健都沒留住,既然十四阿哥體弱,你要好好照應,可不能疏忽大意了,萬一有個什麽長短,便是令嬪娘娘心善不合你計較,本宮也不能放過你!”


    令嬪看著舒妃,那是又恨又氣,恨的是這個從前被自己壓得翻不了身的女人,如今自己見了她還得叫一聲“舒妃娘娘”,還得見禮。更叫令嬪生氣的是,舒妃看著是在訓十四的奶嬤嬤,實際上那是在詛咒她的小十四早死,隻是這話還沒法挑,令嬪隻能咬牙稱是,依舊堆著一臉的笑,道:“舒妃娘娘說的是。”心中卻道:舒妃,你且得意幾日,等本宮有翻身之日,必然雙倍奉還。


    洗三的吉時快到的時候,乾隆跟前的高無庸來宣旨了。看著高無庸臉上的笑,舒妃等人心中就有不安,從前乾隆把令嬪寵成什麽樣兒大夥兒都是看見的,別是一轉眼就心軟了,不由就開始後悔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起來。卻沒想到乾隆的口諭竟然是說小阿哥病弱,讓令嬪好好照顧,無詔就不要出宮了,話雖說的軟和,實際上的意思,就是令嬪繼續禁足。至於賜給十四阿哥添盆的金銀等物,也不過照例而已,竟連當初令嬪還是令妃時生育七格格,九格格時還不如。


    高無庸宣完乾隆口諭,離了延禧宮之後,舒妃等幾個真是笑若春花,令嬪臉上的笑幾乎就要維持不住。


    到底舒妃還記得自己是來做什麽的,依著慣例先把用槐葉、艾草煮過的水倒入盆中,之後眾人趁熱將皇帝及自己等所送的賀禮金銀錢物與花生、雞蛋、棗、栗子等一齊投入水中,這才讓嬤嬤吧十四阿哥放入水中洗身,又說了些吉祥話兒,也就抱了出來,擦幹了身子重又包裹了,交還在十四阿哥的奶嬤嬤手上,這時十四阿哥已哭得聲哽力竭。


    好容易等著洗三禮完了,舒妃等人又譏刺了令嬪幾句,這才相攜離去。


    令嬪忍了半日的怨氣和怒氣和憤恨這才發作出來,就把擱在床頭的各樣器皿都掃在了地上,茶盞等物碎了一地。十四阿哥本來正在睡,叫這一頓聲響驚醒了,張了嘴就哭。令嬪聽著他細弱的哭聲,格外心煩,便喝道:“抱出去!本宮不想看見他。”奶嬤嬤唬了一跳,不敢停留,抱著十四阿哥就退了出去。


    看著奶嬤嬤的背影,令嬪心中那個懊惱啊,自己怎麽能生了這麽個孩子,病歪歪的樣子,自己看了都不喜,更別說乾隆了。原本還指望著靠這個阿哥說晉貴妃的,就衝乾隆今兒這個態度,想回到妃位也難。倒不如生個死胎,自己哭幾回,倒還能搏得乾隆的憐憫。


    令嬪不知道,她生下的阿哥先天不足,其實倒是救了她一回。本來依著乾隆的疑心病,小燕子那事鬧得他顏麵盡失,參與其間的,個個都重罰了,這個在小燕子進宮之初,不斷說小燕子眉眼像他的令嬪,乾隆自然不能放過。又兼福家和永琪都知道小燕子的假的,乾隆自然懷疑她令嬪也知道,本想降她為常在的。隻是貴人以下都不能自己養育皇子,那個十四阿哥病弱成那樣,交給哪個妃嬪都像是明著欺負人,洛寧私下勸過幾回,乾隆隻得罷了,隻能讓令嬪繼續呆在嬪位上,好自己帶著小十四。令嬪哪裏知道小十四要是沒了,她在嬪位上也就呆到頭了,隻是怨怪著十四阿哥不爭氣。


    自小燕子真假格格事發之後,乾隆招幸舒妃,慶妃,多貴人等人時,這些人不是扯著小燕子的事來安慰他,就是借機說令嬪的不是。要知道小燕子的事,是乾隆的心病,隻想宮裏沒來過這隻野鳥,叫這些人一提再提,不免覺得這事有傷自己聖明天子的顏麵,索性不再宣召妃嬪,竟是一連在坤寧宮住了十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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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十來日裏,洛寧為著紫薇在養心殿裏知道分寸進退,有意投桃報李,便安排她和乾隆父女兩個多說話。


    紫薇的琴棋書畫是夏雨荷請了先生來教的,頗拿得出手,乾隆又自命是風流才子,這十幾日相處下來,倒是對紫薇刮目相看,這日晚間便向著洛寧道:“真就說,夏雨荷那麽個才女,怎麽會調教出那隻野鳥那樣的女兒,果然是鵲巢鳩占了。紫薇這樣的孩子,朕看著,皇額娘那裏也能交代得過去。”


    洛寧她這幾日也累得很了,一麵要處理宮務,和嘉臘月初十又要出嫁,口中雖應承著乾隆,不知不覺就睡得熟了,第二日還是容嬤嬤進來叫醒了她:“娘娘,該起了,各宮主子快來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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