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沈渡看清了這些供詞後並不滿意,直接起身走向那間囚室,他們仍是官員,並沒有被陛下擼了帽子,大理寺對他們也是相當禮待,單獨的囚室,有榻有椅有桌。


    隻是故意將他們關在一處,他到的時候裏麵正鬧哄哄。


    “程尚書,你倒是說說話呀,現在怎麽辦?這地方可是你最先告知咱們的。”


    “陳大人說得是,你將我們全部拉下水,現在陛下不知道怎麽想咱們呢,最可怕的是要是被戴上個通敵的帽子,我們可怎麽辦?”


    “叛國通敵?”另一位驚駭不已:“胡說八道,不過是在廝混的時候說了些話而已。”


    沈渡聽到這裏,大步過去:“哦,那董大人好好說說,到底說了哪些話,可有事無巨細地寫出來,這些供詞裏麵到底提到了幾成?”


    他手裏握著的正是諸位大人的交代,一看全是些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這是拿來糊弄他的,既然那靜安寺裏上上下下都被百花閣的探子充斥了大半,她們有備而來,豈是這些玩意就能打發的,再說了,男人性致上頭的時候嘴巴最鬆。


    這事說起來也要怨程尚書,他們平時本就是酒肉朋友,也為了結盟,平時沒少淩在一起尋歡作樂,夫人問起就說是在與某位大人一起應酬,堵上府裏的嘴。


    程尚書是第一個發現這尼姑庵裏“妙處”的,尋歡老手的他主張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迅速地在自己的小圈子裏廣而告之,於是乎帶翻了一船人。


    巧也不巧,沈渡懾人的目光從這幫人的臉上緩緩刮過,這幫人全是皇後陣營的擁護者。


    怪不得皇後急得上火,在大皇子出宮後的頹靡狀態下還麵見聖上,可惜了,這次的事情牽涉到百花閣,他們這幫人一個也逃不掉,陛下的金口玉言他可記得真真的。


    “該說的我們都說了呀,沈大人,你這是審犯人上癮了,可我等是大楚官員,這官袍還在身上,你這般審問是不是過分了一些?”


    沈渡輕笑一聲,不屑之意濃烈地發話之人都欲避其鋒芒,更是後悔為何要先行開口。


    “好一句官袍還在身上,恕本官再加二字——暫時。”


    官袍暫時還在身上,這樣就對味道了。


    這幫官員麵色鐵青,不禁遷怒到程尚書頭上,若不是他牽頭,他們何至於落到這般地步!


    程尚書現在是有口難言,這幫人在美尼的榻上解腰帶的時候怎麽不怨他,一個個出了靜安寺跟吞了藥一樣興奮的時候,怎麽不怨他,現在東窗事發,一個個推卸責任得這般利索。


    “諸位大人莫要忘記了,”沈渡掃一眼這幫人,這是大理寺最好的監室了,但奈不住他們人多,一來就來了十幾號人,擠得滿滿當當:“你們招惹的是大齊的女暗探。”


    這話如冰水澆下來,把他們淋得瑟瑟發抖,程尚書推開人群,來到跟前:“沈大人,陛下最近可有旨意下來,他可有說什麽?”


    “說了,讓本官好好審,你們在尼姑庵裏說過的每個字都要好好回想起來,隻字不能落。”


    沈渡適當地加了五個字,卻是令人心髒緊迫,程尚書欲哭無淚:“沈大人……”


    “莫要再叫沈大人沈大人了,本官過來隻想通知諸位大人,諸位的公務不必擔心,吏部尚書大人與陛下已經挑了適合的人選暫代公務,各位大人如今有大把時間耗在大理寺。”


    沈渡摩挲了一下手指,笑得意味深長:“我們,慢慢來。”


    諸人汗毛倒豎,有了暫代之人,一旦熟悉了公務,他們若是不能脫身,那就是將自己的位置拱手相讓,這一個蘿卜一個坑,坑不挪出來,後來的也沒法填。


    他們現在是親自製造了機會給後麵的人,這事,可不得了,事關自己的前途命運,一個個急得喉頭發苦,嗓子都要冒煙。


    見火候差不多,沈渡再掏出一疊紙,屬下遞上筆墨硯:“諸位大人再好好想想,自行回憶究竟說過何事,提過何人,隻字不能落,盡早出去,對誰都好。”


    說完,將這些東西遞進囚室,離他最近的董大大抱著這一堆,魂不守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不是我們交代清楚了就能離開這裏?”


    “那是當然,陛下發話了,隻要諸位交代仔細,便可暫時歸府,等待發落。”沈渡說道:“嚴格說起來,諸位現在不過是尋歡作樂,受人蒙騙,至於成不成罪,且要另說,是不是?”


    “好了,各位大人自行思量吧,本官也是男人,知道上頭時管不住嘴是什麽感覺,但咱們有時間不是,慢慢回想,諸位,本官就等大家的好消息。”


    沈渡說完就走,扔下這番人在風雨中搖擺不定,程尚書的臉色發白,欸了一聲後拍著自己的大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你們,你們……”


    “程尚書啊,你可是害慘我們了,陛下這是明擺著要抓著不放,要一條藤兒抽到底。”


    “欸,一想到有人坐著咱們的位置暫代公務,本官這顆心就七上八下的,不就是睡了個女尼麽,怎麽事情就到了這個份上,不說了,你們不寫?我寫!”


    此前他們確實是顧左右而言它,交代的都是無關輕重之事,但一個個似裏門清。


    那些女尼既是百花閣出來的,一個個精通話術,無形之中就拋出話引子,他們上頭之時哪裏管得住自己的嘴,說了多少,其實自己還是有些印象的。


    “那……咱們真要全寫嗎?”那姓董的不知為何尤其忐忑:“有些事也不好寫出來吧。”


    “要是死無作證就好了,但你們莫要忘記那幫女尼也一並被抓,他們是兩頭審訊,兩頭交代得不整齊,後果如何?陛下又該如何?”


    “依你說真要事無巨細地寫出來嗎?可是……”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幾分心虛,身為男人都有自尊心,尤其被女人捧著的時候,那尾巴都要翹到天上,難免會自我吹噓,或是拿些普通人不知道的內情賣弄權勢。


    得到那些女尼的誇讚,或看她們神情意外,個個內心滿脹。


    所以,不該說的那是沒有少說。


    若是全部寫出來,那怎麽得了,但若是不寫,沈渡那活閻王從那些女尼嘴裏審出來,呈到陛下麵前,一下子就穿幫,陛下豈能不惱,他們現在是左右為難,不知道如何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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