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是,在我回來前絕對不要四處走動。”


    慎重起見,高屋敷對三位女性也發布了命令,然後進了媛神堂。


    (好暗啊。)


    雖然祭壇上點著蠟燭,但是和外麵的亮度相比,實在是太微弱了。窗戶是格子構造的,而且數量很少,射得進來的陽光好像還不到普通住房的一半。


    (而且還有這麽多……)


    祭壇前和左右兩側,雜亂無章地擺放、排列、堆積著各種物品,正是一派混沌景象。


    即便如此,凝目望去仍可識別出來,其中供奉著很多對於村民的營生和日常生活來說不可或缺的機械和工具。譬如養蠶用的竹製網框式蠶箔、織絲紡車,還有燒炭必備的工具桿秤、竹箕和救火鉤,以及背架、蓑衣等日常生活用品。


    在雜亂的祭壇對麵,建有媛首塚和禦淡供養碑。


    (這種時候看到,果然會毛骨悚然啊……)


    迄今為止,高屋敷進媛神堂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當然他也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細看兩座塚碑,所以感覺尤為驚悚。


    (不行,現在可不是在這裏滯留的時候。)


    他慌忙打開右側的拉門,走過短走廊,經由走廊盡頭的同款拉門進了榮螺塔。


    走廊也好,塔內也好,完全沒有燈火照明。不過,因為間隔甚寬的格子窗在走廊兩側連綿不斷地向前延續,所以感覺比禦堂明亮。而相比之下,塔內的窗戶就像在左壁攀爬似地向斜上方而去,格子又小形狀又不方正,隻能從那裏勉強投進幾縷細長的陽光。地點一變,明暗差也有巨變。這種不完善的採光方式,讓視野更為模糊不清。


    (就像胎內潛行一樣!)(1)


    向上延伸的通道和窗戶保持著相同的傾斜度。步行其間,高屋敷莫名地想起了深入地下在黑暗中潛行的情景。進入榮螺塔對他來說真是久違了。


    (不管什麽時候來看,都是一座奇妙之極的建築。)


    一圈又一圈地迴旋著攀登,終於到達塔頂時,立刻就要反向迴旋下行。所以說到徒勞無益啊,恐怕再也沒有比這更徒勞無益的建築了。


    (也對,驅邪什麽的,盡是些不實用的行為嘛。)


    到達塔頂時,高屋敷的視線自然而然地通過北側的無格窗,投向了水井。兩者之間,隻在左側有一棵像塔一樣高的杉樹,此外別無遮擋視線之物。


    (十年前,妃女子究竟是如何從這裏移動到水井去的呢?)


    一瞬間,僅僅是一瞬間,高屋敷忘記了自己身處榮螺塔的目的。在腦中甦醒的隻有十三夜參禮的那樁怪案……


    (不、不行!)


    他隨即回過神來,一口氣跑完了下坡的斜道。鋪有木板的斜道表麵造著一道道橫木,雖然有所助益但一不留神仍有可能失足滾落下去。可以說,這是高屋敷在反省自己先前那一瞬間的鬆懈。


    一路向下跑到了塔的另一側,打開眼前的拉門,首先就是一個正方形的狹窄空間,裏麵朝三個方向各自延伸著一條短走廊。


    (在禦堂正麵,隔著榮螺塔看得見的右婚舍應該是前婚舍吧。隻是一圈圈地迴旋而方向不變,所以右側走廊的盡頭就是前婚舍了。換言之,中間的是中婚舍、左邊的是後婚舍。而球子在中婚舍……)


    成了一具無頭屍,這是竹子說的。高屋敷向中間的走廊窺探了一眼,發現有什麽東西掉在了走廊盡頭的木門前。看上去像是一塊灰布。他馬上對其餘兩處也進行了確認,右和左的木門把手上分別掛著藏青色和茶色的同一種布。


    (是什麽記號?)


    高屋敷一邊想,一邊順著中間的短廊向內側前進。打開木門前撿起那塊布看了看,才知道是一塊隻在兩眼處開著口的頭巾。


    (對啊,從祭祀堂走到這裏來的時候,她們就戴著這個東西。)


    高屋敷在北鳥居口旁的石碑後目送走上石階的姑娘們時,親眼看到三個人都戴著頭巾。


    然而事實雖然沒什麽不明白,不知為何卻讓他感到蹊蹺。無論如何也無法釋懷。為什麽呢?高屋敷差點陷入了沉思。


    (不,以後再說吧。總之必須先去確認現場。)


    說實在的,已經到了這裏的高屋敷還是半信半疑。雖然不至於認為竹子說謊,但球子是否真的成了無頭屍,如果不是親眼目睹,怎麽也沒法相信。


    高屋敷把手搭在了拉門上,深呼吸。等到心緒穩定下來後,一鼓作氣打開門——


    裏麵什麽也沒有。印入眼簾的隻是一間四帖半的茶室。


    (對、對了……竹子好像是說在裏間……)


    一瞬間的鬆懈反而加劇了緊張感。高屋敷踏入外間,緩緩朝分隔裏外間的拉門走去,途中心神再度平靜了下來。他的手指輕輕扣住拉門的把手,這次也要一口氣拉開——


    “唔……”


    裏間確實有一具無頭女屍。不過,竹子有件事忘記說了,那就是屍體全裸。


    六帖大小的裏間構造簡陋。打開拉門進去,隻見門對麵的牆壁左側有壁龕,右側配置著壁櫥。左右牆壁分別僅有一扇木格安裝在外側的紙窗。這種房間用作相親的場所,實在是煞風景。


    無頭屍橫躺在地,失去頭顱的頸部對著壁龕和壁櫥之間的細柱,雙腳甩在出入口的拉門前。不過,應該說是一件幸事吧,在屍體下半身的陰部上,居然蓋著一塊淡紫色的包袱布。隻是,在斬下屍體頭顱這一殘忍行為的映襯下,這種掩飾女性器官的審慎態度,讓人感覺極不般配,也似乎進一步彰顯了無頭屍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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