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充斥著混亂和陰謀。陸軍部隊從這調到那。邊界關閉,不許進出,國會在開會,各抒己見。”


    “這使我想起我曾聽過戈培爾博士精彩的演說,”羅伯特·奇爾丹說,“大約一年前,收音機裏聽到的。充滿機智的抨擊和演說,像通常一樣,聽眾的掌聲不絕,整個演講都充滿激情,當然全都是出自阿道夫·希特勒的思想。戈培爾博士是納粹的頭號演說家。”


    “確實如此。”保羅和他妻子都點頭表示贊同。


    “戈培爾博士有著優秀的妻子兒女。”奇爾丹接著說,“都是些出類拔萃的人物。”


    “是的。”保羅和貝蒂都贊成他的見解。“和那兒許多的大人物比較,他是個有家庭觀念的人,”保羅說,“性道德成問題。”


    “我不會這時散布謠言,”奇爾丹說,“你們不是說羅埃吧?那是古代史,早已被忘卻。”


    “多考慮考慮戈林的事。”保羅說著慢慢地啜著酒又仔細地打量杯中的酒,“猶如羅馬式的飲酒作樂的各種狂歡故事,聽了都叫人心驚肉跳。”


    “一派胡言。”奇爾丹說。


    “得啦,這個話題不值得討論。”貝蒂老於世故地看著他倆道。


    他們喝完了酒,她又給斟滿。


    “在討論政治鬥爭時有多少熱血在沸騰,”保羅說,“無論你到哪兒,最重要的是保持頭腦清醒。”


    “對的,”奇爾丹非常贊成地說,“要保持鎮靜和秩序,等到形勢趨於穩定。”


    “在極權主義社會裏關鍵人物死後的時期,”保羅說,“缺乏傳統和中產階級集團的聯合。”他停頓一下又說,“也許最好是放棄政治。”他笑著說,“就像是回到學生時代。”


    羅伯特·奇爾丹感到他的臉紅了,他彎下腰喝酒為的是避開主人的目光。他提出了一個多麽可怕的話題啊,他大聲地爭論政治真愚蠢,他表達不同意見時很粗魯,而主人的機敏圓滑使他們避免了難堪的一夜。奇爾丹想,我真不知要學多少東西,他們這麽大度而且有禮貌,而我是一個不文明的白人。真是如此。


    有一陣,他裝出滿意地喝著酒,臉上一直裝做高興的表情。他告誡自己必須徹底迎合他們。總是表示贊成。


    然而他卻慌亂地意識到,我的理智已讓酒給攪了。他感到既疲倦又緊張。我怎麽辦?人家永遠不會再請我了。現在太遲了。他感到絕望。


    貝蒂從廚房回來,又坐在地毯上。


    羅伯特·奇爾丹又在想她多麽迷人。苗條的身材,她的體形真好,不胖不瘦,不要胸罩也不要緊身帶。我必須隱藏我的欲望,無論如何。但他還是時不時地偷覷她幾眼。漂亮的黑皮膚、黑頭髮和黑眼睛。和他們相比我們隻烤了一半。還沒烤好就給拿出了窯。古老的土著神話,那是真的。


    我必須要轉移思想,找些社會話題什麽的。他的目光遊移不定,搜尋著什麽。沉默無言,使他更覺緊張,難以忍受。究竟該說些什麽呢?說些無關大局的話。他的目光落在黑色的柚木矮櫃上,上麵有本書。


    “我想你正在讀《蝗蟲》,”他說,“我聽許多人提到過它,但由於生意繁忙我沒時間讀。”他站起來拿起書,仔細地觀察他們的表情。他們似乎認可這種社交姿態,所以他繼續說。“神秘故事?請原諒我的無知。”他翻翻書。


    “不是神秘故事,”保羅說,“恰恰相反,是有趣的小說形式,可能屬於科幻小說類。”


    “哦,不。”貝蒂說,“書裏沒談科學,也沒涉及未來,科幻小說往往要涉及未來,特別要涉及科學發展超過現在的未來,此書不符合這兩者前提。”


    “但是,”保羅說,“它涉及交替的現在。許多有名的科幻小說都是如此。”他向羅伯特解釋道,“請原諒,我堅持這個意見,但正如我妻子所了解的,很長時間來我都對科幻小說抱有很高的熱情,我很早就有這個習慣。僅僅隻有12歲,那還是在戰爭初期。”


    “我明白了。”羅伯特·奇爾丹很有禮貌地說。


    “想借《蝗蟲》看看嗎?”保羅問,“我們馬上就會看完,大概就在這幾天之內。我在城裏的辦公室離你店不遠,我很樂意在午飯時順便給你送去。”他沉寂下來,接著從貝蒂那兒得到暗示,奇爾丹想。他繼續說,“羅伯特,就那次機會我們可以一起吃午飯。”


    “謝謝。”羅伯特說。他所能說的就是這句話。在城裏商人豪華餐館吃午餐。他和這位時髦講究有地位的年輕日本人。他感到他們太客氣了。他覺得視線模糊了,但他一邊翻著書一邊點頭。“是的,”他說,“這本書看起來很有趣,我很想看這本書。我會盡力弄清書中所討論的事。”這話說得合適嗎?說實話,他隻是對書中的時髦感興趣,也許那是低層次的他不知道,然而他覺得是這樣的。“你不能根據書是否暢銷來判斷,”他說,“我們都明白這一點,許多暢銷書都是些可怕的垃圾。然而這……”他結結巴巴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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