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後來宋太宗趙光義兩次北伐契丹皆致慘敗,“太原、幽州之役,終身以輕動為戒,後皆如其言。”(13)但這並不是趙普有先見之明,而是趙光義指揮不當所致。在太祖時代,對契丹相對有利的條件下,趙普依然反對用兵。趙普的利益是不需要用戰功來維繫的,也維繫不了,那是武將的事情。所以趙普屢次反對對契丹用兵,與其預料出兵必敗沒有關係。


    對於趙普阻止北伐幽燕,以及趙普勸趙匡胤揚文抑武,明人徐樹丕非常的憤怒,他指責趙普是民族罪人。徐樹丕甚至把金滅北宋,元滅南宋,漢族政權第一次整體性覆滅、漢人淪為第四等人的歷史責任也歸罪於趙普。


    “宋之多奸臣,始於趙普。宋之兵孱國弱,亦始於趙普,何也?曹翰欲取幽州,承周世宗一日取三關之餘威,而遼國多隙,取之必矣。趙普亦知翰之能,而嫉妒之心蓄於內,阻抑之巧形於口。而太祖亦知五代之弊,畏難苟安,現時愒日,故從其言。而金元之禍,中國人類幾絕,中國之地幾為匈奴人牧馬場,皆普一言,喪宋社稷,而兆數百年之禍也。其渝金匱之盟,罪猶在此下乎!”(14)


    另外,在柴榮、王樸統一天下的戰略中,包括幽燕地區,“吳蜀平,幽可望風而至。”(15)王樸在《平邊策》中,三次提到了幽燕,說明柴榮、王樸一直汲汲於收復幽燕的。如果幽燕不望風而至,則用武力強取之,柴榮北伐,就是明證。


    趙匡胤和趙普的統一戰略中,並沒有提到幽燕地區。在著名的《雪夜問對》中,趙普反對趙匡胤舍南方諸國而先取北漢,“太原當西北二邊,使一舉而下,則邊患我獨當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諸國,彼彈丸黑子之地,將何所逃。”(16)趙匡胤大笑:“吾意正爾,姑試卿耳。”(17)於是先蜀、吳,後北漢,次第平定諸國。


    這次問對的時間當在宋朝開國之初,滅荊南之前。但趙匡胤也並沒有嚴格按照趙普製定的統一戰略,開寶二年(公元969年),他率兵親征北漢,百般強攻,決河灌城,也沒有拿下北漢,悻悻而回。就在宋軍北伐河東的同時,契丹昏君耶律璟被殺,耶律賢繼位。此後,宋朝再無趁契丹內亂收復幽燕的機會。


    趙匡胤所說的“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18)又語:“一榻之外,皆他人家。”(19)指的是十國政權,不包括契丹控製下的幽雲十六州。不過這並不代表趙匡胤願意放棄幽燕,柴榮是漢民族主義者,趙匡胤同樣也是,隻是他們的對外政策有所區別。


    趙匡胤在如何謀取幽燕的戰略上始終搖擺不定,一直沒有定下用武力收復失地的決心,或者說沒有一個周密的戰略安排,麵對契丹束手無策。“太祖嚐患耶律氏據幽薊,未有策以下之。”(20)宋太宗朝時名臣盧多遜給趙匡胤出了一個主意——遷都鎮州,“經畫攻取”(21),等收復幽燕後再還都汴梁。這個石破天驚的想法自然不可能被採納,柴榮都沒有這個遷都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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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三國誌.薛琮傳附薛珝》卷五十三


    (2) 《契丹國誌》卷四


    (3) 《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


    (4) 《宋史.李浣傳》卷二百六十二


    (5) 《全唐文》卷八百六十一


    (6) 《宋史.李浣傳》卷二百六十二


    (7) 《遼史.穆宗紀下》卷七


    (8) 《遼史.郭襲傳》卷七十九


    (9)  呂思勉《中國通史.北宋的積弱》四十三章


    (10) 《文獻通考.四夷考二十三》卷三百四十六


    (11) 《邵氏聞見錄》卷六引《諫太宗伐燕疏》


    (12) 《邵氏聞見錄》卷六


    (13) 《宋史.趙普傳》卷二百五十六


    (14) 《識小錄》卷四


    (15) 《舊五代史.王樸傳》卷一百二十八


    (16) (17)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九


    (18)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十六


    (19)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九


    (20) (21) 《儒林公議》


    第八章 北伐契丹,收復失地


    三 柴榮北伐時機分析


    2


    還有一點需要講一下,就是契丹軍隊的戰鬥力問題。宋朝建立後至澶淵之盟這四十年間,宋朝軍隊與契丹軍隊交手數次,勝負基本相當。宋朝兩次收復幽雲十四州(另兩州之前已被柴榮奪回)的戰爭均靠失敗,即高梁河和岐溝關這兩場慘敗,直接斷送了宋朝收復幽雲地區的努力。此後,宋朝再也沒有信心和契丹軍隊打了,直到澶淵之盟,每年給契丹一點錢,將契丹人打發走了。


    契丹人是不是因為打了這場漂亮的大勝仗就天下無敵了?當然不是,宋軍的失敗不能夠證明契丹軍隊有多麽強大,這是趙光義軍事能力的問題,“此人素不知兵”。在趙匡胤時代,宋軍在與契丹作戰的過程中並不落下風,比如石嶺關一戰,殺傷契丹軍萬餘人。不過此役是契丹軍主動進攻的。


    下麵將唐莊宗李存勖至周世宗柴榮這五十二年間,契丹軍隊與中原軍隊主要交戰的勝負戰績或重要外交事件簡單列個表:


    一、後唐天祐十三年(公元916年)八月,契丹軍攻陷蔚州,晉(即後唐前身)振武節度使李嗣本被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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