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榮自從軍改之後,軍隊麵貌相對以前好了許多,但五代兵驕將惰的問題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得了的。宋朝的軍隊都是五代舊兵,沾染這種習氣很正常。難道換了一塊招牌,就可以將宋軍與五代舊兵區別開來?趙匡胤也不想縱容將士,他有難處。但李克用同樣也不想縱容將士,理由同趙匡胤一樣。趙匡胤想做沒做成的,李克用同樣想做沒做成,是否可以說李克用仁厚?這是一個時代留下來的積弊,難道宋朝建立了,就可以與五代胡亂殺人隔離開來?宋初殺的人,並不比五代少。


    柴榮並不需要縱容將士,來換取他們的效忠,柴榮自高平之戰後,徹底震服了那些兵油子將油子。柴榮一言九鼎,沒人敢不聽。即使如此,柴榮也依然賞賜將士,隻是並沒有越格。不說高級文武將官,隻說一般將士。


    顯德元年四月,柴榮攻太原不克,回來後,賞賜潞州將士。北漢被俘將士,二千正規軍各領到了兩匹絹,並給衣裝,鄉兵各賞一匹絹,被柴榮禮送出境。


    二年九月,詔所獲蜀與北漢軍校已下並釋,各賜錢帛。十一月,秦鳳等州馬步軍各營將士受賞賜。凡戰死者,副兵馬使以上贈官,餘者贈錢物予其家。


    三年三月,李璟派王崇質奉大量錢物議和,同時又還著一筆錢物犒賞周軍。


    四年三月,賞淮南降軍一萬五百人衣服錢帛。克壽州後,賞南唐降軍萬人錢物。五月,賞從征淮南各部將士金銀錢帛。


    五年三月,賜李璟禦馬一十匹、金銀銜全、散馬四十匹、羊千口。五月,再賞諸道馬步軍各營將士。不僅是從征將士,留京官員以及隨征官員都有不同的賞賜。傷殘將士也有優惠,與淮南接壤諸州所欠去年兩稅,一併除放。九月,賜南唐羊萬口,馬三百匹,駝三十頭。賜吳越羊五千口,馬二百匹,駝二十頭。


    宋朝的國庫空虛了嗎?非也。“國初,貢賦悉入左藏庫,及取荊湖蜀,儲積充羨。”另設封樁庫,下令諸州不許占留金帛,悉數上納。 周朝的官庫所儲都用在哪?難道都被柴榮個人享受了?非也!柴榮生活非常儉樸,從不過奢侈生活。顯德五年六月,柴榮下詔扣減了自己的夥食標準,“朕之常膳,所用物料,今後減半。餘人所食,即須仍舊。”有這樣的奢侈皇帝?柴榮不與民爭利,淮南百姓大飢,他下詔借糧給百姓。名義上是借,實際上根本就沒指望百姓還糧。有人反對,說百姓還不起糧。柴榮說的非常感人:“民,吾子也;安有子倒懸而父不為之解哉!安在責其必償也!”這是昏君所為? 柴榮在位期間,南征北戰,這都需要花錢。另外,擴建京城、浚通河道,治理黃河,這哪樣不需要投入大把銀子?這些工程,最終受益的都是百姓。


    至於曹彬不殺南唐軍民,那是趙匡胤吸取了縱容王全斌在蜀中做亂,最終激起大變的教訓,再加上曹彬為人向來寬厚為懷。但最終還是發生了江州屠城事件,當事人是曹翰,論級別,曹翰不比王全斌差。趙匡胤即使想殺曹翰,也殺不了。不殺王全斌,自然也不能殺曹翰。


    第五章  艱苦作戰


    五  紫金山下


    1


    柴榮在後方處理讓他煩心的家事,淮南前線的局勢卻依舊不見好轉,甚至有前功盡棄的危險。問題出在哪?答案是周軍失掉了民心。


    周軍和南唐軍在淮南地區的這場大戰,如果從政治角度來說,就是一場爭奪民心的戰爭。柴榮之所以大舉南下,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南唐統治者在淮南地區失盡民心。


    李璟的禍民之舉有以下幾條:


    一、搶奪周朝給淮南百姓的救命糧。


    二、縱容劉彥貞這樣的貪官“決水賣田”,掠奪民財。


    三、強行將百姓賴以生存的土地變為軍用屯田。


    四、強迫百姓修城,搶百姓耕牛。


    五、用官府屯積過剩的鹽茶強行和百姓交換糧食。江淮百姓哭訴無門,民怨沸騰。


    周軍進入淮南後,當地百姓把柴榮的軍隊當成了救世主,“爭奉牛酒迎勞”(1)。不要說百姓不愛國,如果連百姓最基本的生存都不能保障,反而壓榨底層百姓利益,讓他們如何去愛國?老百姓不在乎接受誰的統治,他們首先要考慮有尊嚴的活下來。周軍給了他們這種希望,所以江淮百姓很歡迎周軍的到來。


    但讓人們大失所望的是,周軍到淮南不是解救他們於水火的,而是來吃民肉、喝民血的。“將帥不之恤,專事俘掠,視民如土芥。”(2)甚至還有劫人妻女姦淫這樣的惡性事件發生。


    人們由期望變成失望。失望之後,往往就是憤怒,當百姓的憤怒無法平息的時候,什麽樣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柴榮治軍極嚴,這些事都是瞞著柴榮幹的,而且應該是在柴榮回京之後這段時間發生的。


    百姓們被周軍逼上了絕路,心境悲涼的聚嘯山林,組成農民武裝,以圖自保。周軍去圍剿這些農民武裝,卻被這些操著鐮刀耙犁的農民打敗,許多州縣得而復失,丟盡了柴榮的臉。


    不過有個現象值得注意,經常幹這種事情的,多是行伍出身的將領,他們出身草莽,土匪習氣很重。而文官領兵者,則很少出現這種情況,比如沿江招討使向訓。向訓是柴榮回京後,周軍前線最高軍事長官,他做事是比較穩妥的,這也是柴榮把軍權交給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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