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柴榮的計劃並沒得到高層將領的支持,他們認為“芻糧不足,請且班師以俟再舉。”(2)周軍剛剛經歷過高平大戰,體力消耗嚴重,需要休養一段時間,而且隨軍糧草也不夠吃的。柴榮對此很不滿,他有點被高平之戰的勝利沖昏了頭腦。柴榮拿出皇帝的權威,強行要求諸路軍向太原進發,會師太原城下。


    兵家大忌之一就是疲勞行軍,二十多年後,宋太宗趙光義滅北漢之後,緊接著又進攻契丹,結果大敗,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但周軍現在最大的問題並不是體力,而是紀律。


    幾十萬周軍很快就聚集在太原城外,因為暫時還沒有作戰任務,所以這些丘八的手就癢癢了,四處剽掠百姓財物。北漢百姓眼巴巴盼來的大周王師,居然是一夥強盜!人們異常的失望,也不再提供什麽軍需,“保山穀自固”。


    柴榮聽說後,覺得事態嚴重,立刻下詔,嚴禁各軍侵犯河東百姓的利益。同時柴榮派人做河東百姓的思想工作,並向他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件。


    征服敵國軍隊隻是軍事上的勝利,征服敵國民心,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勝利。第一條是保證,第二條是根本。


    打贏一場戰役,靠的是純軍事力量,但要打贏一場戰爭,那就必須考慮政治的因素。孫子兵法雲:“不戰而屈人之兵”,主要指的就是對敵方的政治瓦解攻勢


    。柴榮顯然懂得這個道理,為了爭取河東人心的向背,他特意下一道詔書:


    昨者劉崇縱肆毒螫,勾引蕃戎,困我生民,深入澤潞。朕所以泣辭神禦,親總甲兵,抑荼蓼之哀懷,殄豺狼之凶黨,誠賴元穹垂蹋將士輸忠,大翦寇讎,尋清原野。覽賊寇經繇之地,深切憫傷,當城池圍閉之時,良資捍禦,適因駐蹕,宜示特恩。應潞州諸縣,取今月(即四月)二十七日已前見禁罪人,除死罪外,並宜與釋放。當州數縣,昨經賊軍傷殘處,人戶所徵今年夏稅斛鬥錢帛,三分與放一分。內有村坊,元不遭賊寇殘傷者,不在蠲放之限。潞州昨經圍閉,將校職員,同力守禦,兼以大駕駐蹕,迎奉無闕,應在城將校官吏職員,宜令本州具名銜以聞,各加恩澤。昨殺戮賊軍之處,及四麵山穀閑,屍首絕多,宜令逐處官吏,差人收斂埋瘞,勿令暴露。逐處墳墓,曾被賊軍發掘者,指揮掩閉。河東及契丹敗散兵士,其中有潛竄山穀閑者,並令招喚,不得輒有傷害。如是義軍百姓,便可放歸本家。若是軍人及諸色人,並監送至駕前,各與穩便安排。遼沁二州,新屬潞州,久陷賊境,深可憫傷,委本道節度使倍加安撫,所有劉崇煩苛事件,並與蠲放。(3)


    將敵對的國家政權和普通百姓加以區別,是一個成熟而聰明的統治者所為,還是那句話,國家有罪,百姓何辜。柴榮出身底層,和普通百姓有一種天然的血肉聯繫,即使不是為了瓦解北漢統治,他也會這麽做的。柴榮心中有百姓,這和其他一些帝王是所不同的。


    柴榮和河東百姓做了一個交易:河東隻需向周軍交納本年度的賦稅,絕不亂收費。另外,隻要河東人肯向周軍提供糧草,他可以按獻糧的數量授予官職。比如獻千斛糧、千圍草者,就能在州縣裏當官。(4)但僅靠河東人的捐糧,遠遠不足以支持周軍龐大的軍需消耗,柴榮又下詔,讓與河東接鄰的州縣迅速發糧至前線。


    解決了糧食問題,周軍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專心對付劉崇。經過高平一戰,周軍的信心大幅提升,而此時的北漢已經是窮途末路,兵員減少,士氣低落。雖然劉崇再次向契丹求救兵,耶律璟也答應了,但遠水一時難救近火。


    周軍連戰連捷,喜報頻傳:


    四月十八日,符彥卿報稱,北漢憲州(今山西樓煩)刺史韓光願、嵐州(今山西嵐縣)刺史郭言皆降。此二州在太原西北,所以周師暫時還沒有過去接收。


    四月十九日,西路的王彥超、韓通等部攻克石州(今山西離石),俘北漢刺史安彥進。


    四月二十日,北漢沁州(今山西沁源)刺史李廷誨投降。


    四月三十日,北漢忻州(今山西忻縣)監軍李勍殺刺史趙皋,舉城降。忻州也在太原北。


    好消息不斷傳來,柴榮也是心情大好,他覺得總攻太原的時機到了。四月二十七日,柴榮就動身離開潞州,向太原進發,經過六天的跋涉,五月初三,柴榮大駕來到太原城下。


    ———————————————————————————————————


    (1) 《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


    (2) 《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一


    (3) 《冊府元龜.帝王部.赦宥》卷九十六


    (4) 《舊五代史.周世宗紀一》卷一百一十四


    從汴梁到沁陽的距離約為二百六十裏。柴榮從汴梁到沁陽,走了五天,平均一天四十多裏。柴榮是皇帝,他出行不比大將,速度不是很快。即使這樣,柴榮的禦駕一天也能走上四十多裏路。從沁陽到澤州,約為一百五十裏,柴榮急行軍,隻用了兩天,平均一天行進了七十多裏。


    柴榮親征淮南時,用了五天時間,從開封行進到了陳州,二地之間約二百裏的路程,平均一天四十裏。原因如上,他是車駕,非同一般的急行軍。柴榮從渦口回到汴梁,十七天走了近七百裏路,一天還是約四十裏。趙匡胤從汴梁出發,來到陳橋,剛才看了一下,二地的距離應該是二十公裏左右。也就是說,趙匡胤一天和柴榮行進的路程差不多。但柴榮從沁陽到澤州,一天行進七十裏,這還是沒有特別的軍情。契丹南下這樣重大的緊急軍情,趙匡胤卻和柴榮禦駕一樣的速度,當時他還不是皇帝,隻是大將。做為大將,應該以軍情為重,他的速度並不快。而且趙匡胤是進入驛中休息,還喝了酒。為什麽要喝酒,前麵已經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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