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人們正是這樣來形容那個年代的莫斯科的。”


    “然後——紅艷艷的火焰的河流淌來了,淌向放在下麵的鋼包,歡快的火星子噴濺著,真美!”


    “我弟弟——成了工程師。”


    “阿奴什卡的弟弟是安德列·米哈依諾維奇·伊洛文。大概,她跟弟弟一起到烏拉爾去了。”


    “為什麽上與拉爾?”維琳諾莉驚異地問。


    “這些,有關伊林家族的生活情況,我都盡可能地研究過了,那是在我接受催醒他的記憶的手術前。我的這位伊林在烏拉爾遇上了你的阿奴什卡。到了烏拉爾,阿奴什卡在俱樂部的舞台演出,她扮演的是主角。”


    “噢,記起來了,記起來了!米沙·伊林!他是從列寧格勒探親來的。下麵的事很快就發生了……”


    “對,你的阿奴什卡是個急性子,一下子就出嫁了……”


    “我們便一起上莫斯科去……為著自己的未來!”


    “這句話說得對——‘為了未來!’……你記憶中還浮現出什麽場景呢?”


    “車站……擠滿乘客的車廂!悶熱、包裹、皮箱、危厄、災難……大概,我這時才看到人間的痛苦。”


    “不是你,是阿奴什卡。”


    “現在反正一樣。我們就在包袱堆裏過夜,遍地泥濘,我跟米沙簡直沒有落腳的地方……有一次夜裏,所有的人全被趕到室外去。強製性的‘散步’……莫斯科的夜景就這樣深深地留在記憶中。如同昨天一般。大街上點燃著篝火……可以去烤烤火。電車也隻得讓路。激動人心的對工人的演說……玩笑話……他們支持我和米沙……”


    “那時,伊林常到一些機關部門去求援,這是我了解的……他第一次提出自己的微粒子理論的時候,簡直把全世界都震動了。”


    “阿奴什卡也在等待機遇。當時首都最有名的劇場是藝術劇院,當一個外省的無名的女演員來到劇院,要求扮演根據列夫·托爾斯泰的同名長篇小說新編的話劇《安娜·卡列尼娜》中的主角時,嚇得劇院裏的人發愣。”


    “可以想像得出,”維琳娜微微一笑,“後來就讓你演啦了”她也忘記了,談論的是遙遠年代的阿奴什卡·伊洛溫娜的事。”


    “大概……我記得一間空曠的大廳……裏麵有幾位‘藝術家’,在當時人們全這樣稱呼藝術劇院的演員……沒有掌聲。隻有扮演佛倫斯基的那位著名演員悄悄地跟我說了一句:‘您,安娜·米哈依諾芙娜,有特色!’到了休息室,扮演卡列尼娜的主要演員一把抱住我,預示出我的前景……就這樣,我這個外省的小演員被吸收進了藝術劇院……”


    “人們說,這是罕見的事。”維琳娜證實道,“當然,個別的有過……還記得些什麽呢?”


    “野戰醫院……給傷員慰問演出……或者在前線,站在戰士們的麵前演出。前線的轟炸聲我還記得……也記得轟炸莫斯科……站在屋頂上看得清清楚楚。探照燈光盯上了玩具一般的飛機的發亮的機身……不過,這可不是玩具,而是可怕的玩意兒……半空中落下了燃燒彈……它們迸濺著兇險的火星,全然不象鑄鋼廠裏見到的火星……在一座野戰醫院裏,我,也就是我的阿奴什卡遇上了自己的米沙·伊林。……”


    “他的一條腿上了石膏繃帶,用滑輪懸吊了好些時。”維琳娜提示說。


    “你也記得!”維琳諾莉高興極了。


    “因為這是本人在躺著,”娜維娜開玩笑地回答,“不過,我記得比較多的是伊林研究微粒子理論方麵的情況,比起他的生活經歷來,理論研究方麵的事情我記得多些。”


    “這方麵的思考材料,他全記在練習本上,他把這些練習本放在文件夾裏帶來了。他扶著拐杖,一拐一拐地朝我走過來。我看到他了,他有些靦腆,不知怎麽地,臉上還帶一點愧悔的笑意……”


    “他來到妻子所在的城市,可是城裏正把劇院朝後方撤。”維琳娜作出了解釋。


    “後來,他不扶拐杖了。月台上,跟我告別後,回到前線……”


    “一去之後再也沒有回來。犧牲在柏林城郊。生命的結束是為了在自己的信念中得到永生。他的信念代代相傳,一直傳給了我。”維琳娜悽然地說道。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隻知道,在盼望一個小孩……”


    “再多的情況你也不可能知道了。這種遺傳記憶,我和你都是既來自伊林又來自伊洛溫娜,他們倆正是通過他們的孩子遺傳給我們的。”


    “是的,當然是這樣……”維琳諾莉嘆息了一聲。


    “但是,還有一種十分重要的內容你沒有發覺,我的妹妹。”


    “還有什麽呢?我把全部的重要情景全回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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