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匪軍,黑伯爵,


    妄想復辟沙皇製……


    就這樣,帕沙開始了自己的國外生活。


    轉天清早,從巴拉斯旅館的大門裏走出了一個年輕人。他一身雅致的服裝,一件綢襯衫和一條齊膝的米黃色短褲,一雙白高爾夫球襪和一雙厚底棕色皮鞋。這個人就是帕沙·弗金。他在商店櫥窗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把那頂歪到一邊的便帽扶正,便不慌不忙地又向前走去。


    他走到羅托斯舞廳前。


    “到僑民委員會怎麽走?”帕沙擺出一副詢問的樣子,盯著坐在門口的一個人問。


    “敢情你是俄國人哪?”從一早就坐在羅托斯門口曬太陽的濕巴摩不滿地說,“照直走,往左拐,到那兒再問。”


    帕沙出聲地讀著那掛在門口的牌子。


    “‘快活的方友春,為君消愁解悶!’真會想詞!敢問這就是您吧?”


    “眼下還不是。”濕巴摩苦笑地說。


    “那麽,是您理想的極限了!……”帕沙嘲諷地哼了一聲,抬了抬帽子,“十分榮幸……”


    僑民協會原來真的不算遠。它設在一座破舊的、其貌不揚的樓房裏,如果不是掛著牌子,恐怕很難想到這樣的一座房子會是一個正是機關的所在地。


    帕沙向一個房間看了一下,裏麵煙霧繚繞,坐著三個人,其中兩個是文職打扮,第三個則穿著件舊軍官大衣,戴著中尉肩章。


    “我找主席。”帕沙往門口一站,興沖沖地朝裏麵提出要求。


    “他不在,”一個文職人員很有禮貌地回答道,“請問,您有什麽事?”


    “關於工作的事,我是工程師。據說你們協會對外來的人提供幫助。”


    “是逃亡者嗎?”


    “我不是逃亡者。我不是逃亡來的,是正當出國來的。沒有任何政治動機,說走就走了。這是我的護照。”


    “這麽說您就是弗金先生了?”那個戴夾鼻眼鏡的人用驚喜的眼神瞅著帕沙說,“您也不必驚奇,每個新來的人我們都清楚。我們已經了解到您了。您下榻在巴拉斯旅館,對嗎?”


    “是的,”帕沙神氣十足地予以肯定,“正是那裏。住的單人房間。隻不過不是帕沙先生,而是公民,公民弗金。”


    “鄙人姓列瓦紹夫,副主席,”戴夾鼻眼鏡的人自我介紹說,“這位是阿爾切米耶夫,協會委員。”他指了指身邊的另一位。“喏,這位是吉米特裏·費多羅夫斯基。”列瓦紹夫頗含深意地朝中尉那邊笑了笑,“他在我們這裏擔任著最重要的職務……”


    阿爾切米耶夫點了點頭,而費多羅夫斯基卻連眉梢也沒挑一挑,既不友善地用那雙稍向外凸的灰眼睛打量著帕沙。


    列瓦紹夫高興地直搓手心,興致勃勃地說:“您來了,這甭提多好了,弗金先生!”


    “稱公民,”費多羅夫斯基陰沉著臉,打斷了他。


    “對,對,請原諒,弗金公民。您看,我們本想親自去拜訪。我們對您,這麽說吧,做正式的邀請。今年,您也知道,布爾什維克打算慶祝他們革命二十二周年。是這樣,帕弗利克,---我這樣稱呼您,您不介意吧?”他齜著稀疏的牙齒嗬嗬的笑著,“我說,帕弗利克您要知道,我們這裏是很隨便的,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因為您……”


    “是最近來的,是我們的新鮮血液。”費多羅夫斯基仍舊陰沉著臉,又插了一句。


    “米佳,”列瓦紹夫皺了皺眉,“總而言之,您是來人當中最新的一位,我們想起您對同胞們講講話。講講俄國的生活,講講留在苦難中的知識分子的處境……”


    “意思是說讓我登台演講了?”帕沙打斷了他。


    “是要登台,做幾次演講……”


    “給多少錢?”


    “帕弗利克!”列瓦紹夫搖了搖頭,“這是您的一份神聖的職責嘛,為了給人們一個機會聽聽祖國土地上的真實消息而竟然要錢,這簡直是罪過……


    您要求我們幫您找工作,我們也請您來幫助我們促進一下我們共同的事業。”


    “不成,”帕沙沉默了片刻,回答說,“我是不問政治的。我是工程師,我的出國不是為了任何政治動機的。這裏和那裏我都喜歡。我不參加任何鬥爭,我出國也正是為了什麽也不參加。”


    “您瞧,”列瓦紹夫大為高興,“這麽說,他們還是強迫您‘參加’嘍,那您可以圍繞這一點講一講。”


    “誰說我強迫來著?”帕沙惱了,“我自己,明白嗎?自己!想走就走了。強迫我的人是你們:你們為我找工作,我就得給你們登台表演!……我是自由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我是工程師,不是中尉!”


    費多羅夫斯基的眉毛挑得很高。


    “請問公民帕弗利克,您這是什麽意思?”他帶著威脅的口吻問道。


    “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帕沙吼叫道,“想叫我帕沙·弗金報達你的大恩大德,登台去向那些殘渣餘孽裝腔作勢嗎?還想叫我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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