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老爹沉默半晌才道:“這事要是對你們發糕的生意有好處就做,沒得非要為了一家和睦,損失自己的利潤。” 喬遠略解釋了一下他和俞老二的合作方法,最後總結道:“薄利多銷,有的賺。” 俞老爹點點頭,隻是剩下的飯再沒動就出去了。 飯桌上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林翠芬忙跟喬遠說:“你爹不是給你使臉色,他是心裏難受了。” 喬遠點點頭表示理解,也沒往心裏去。 倒是俞大猛看著小夫郎低眉順眼的模樣,不忿的小聲嘟囔,“爹怎麽這樣。” 喬遠拿起一個餅子,塞到了俞大猛嘴裏,“吃你的飯吧!” 逗得一桌人複又笑了起來。 待俞老爹和俞大猛出門後,俞老二方才上門。 這是喬遠第一次見他,他瘦的跟麻杆一樣,要跟外人說他是俞大猛的兄長怕是都沒人信。 林翠芬見他來了,轉身回了堂屋,顯然並不想見他。 喬遠隻得硬著頭皮招呼,“二哥。” 俞老二朝堂屋看了一眼,有幾分拘謹。聽到喬遠問好的聲音,忙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封,“你和大猛成親的時候,我沒過來,這你拿著,多少是我和你嫂子的心意。” “這怎麽行?使不得。”看得出來,他日子過得並不怎麽好,喬遠不肯要這筆錢。 僵持之間,還是林翠芬突然說:“這錢遠哥兒不能收。” 喬遠回頭看,不知道什麽時候林翠芬已經站在了堂屋廊下。 俞老二跪下磕頭,“娘。” 林翠芬沒應,隻冷聲道:“你弟弟不願意同你計較,還肯跟你來往,你弟媳也是個好的,你和你媳婦心裏要有數。” 俞老二點頭應,眼睛紅了,“娘,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了。” 林翠芬轉身回到堂屋再也沒出來。 柳哥兒年紀還小,哪見過這場麵,嚇得撲到俞善文懷裏,哇哇大哭,雙胞胎兄弟倆忙著哄人。 喬遠卻沒什麽心思管,什麽叫你弟弟不願意同你計較?敢情,俞大猛昨天晚上根本沒和他說實話?虧他還覺得......覺得,他現在什麽也不覺得!他就是俞大猛的假夫郎!趁早還完債同他一刀兩斷才是正道! 他腦子亂糟糟的,對俞老二也沒一開始那麽客氣,公事公辦地說:“我在村子裏賣都是一文錢一塊,我給你按照八分錢算,你出去想賣什麽價你自己定,但是在仙河村必須是一文錢一塊。” 俞老二忙道:“我不在村子裏賣。” 喬遠又說:“銀貨兩訖,你從我這提貨走了,賣不出去的你自己負責。” 俞老二對此沒有異議,做生意本該就是這樣。這才是第一天,他便隻要了一百塊,付了喬遠八十文錢,隻待一個時辰後來拿貨就成。 喬遠鬱悶地坐在灶膛處燒火,幾個小的完全不敢靠近他。 還是林翠芬看出了端倪問他怎麽了。 喬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氣悶地問:“娘,俞...二哥他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大猛的事?” 提起這個林翠芬也歎氣,“朝廷征兵役那年,要求兩個兒子以上的每家出一個壯丁,當時小四小五年紀正小,家裏還欠著好大一筆債,一大家子都指望你爹養活;你大哥那時已經考中童生,算是有半個功名在身,按照朝廷律令,不能服役;論長幼該是你二哥頂上......” “但他背著我和你爹拉著大猛去報了名,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你爹哪裏就舍得讓他去了!你大哥那時正在縣裏周全這事,雖兵役難逃,但起碼不至於被送去邊境戰亂之地,沒想到他就那麽急的哄著大猛去報了名!第一批啊,大猛就被送到了邊境!”林翠芬咬牙切齒地說。 “哢嚓——”喬遠手裏的木枝應聲而斷,俞老二自己不願意去,憑什麽就誆騙俞大猛去!邊境六年,誰知道會發生什麽,焉知俞大猛還有沒有命回來?再說了,他還年長俞大猛兩歲呢! 喬遠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聽了俞大猛的話還幫俞老二牽線搭橋,氣的直哆嗦。這大傻蛋,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林翠芬接著說:“我這幾個兒子,大猛瞧著最憨,卻是最能頂事的一個。我和你爹早就想好了,等村長家辦喜事的時候你大哥回來,就把你和大猛也分出去。” 喬遠一下子愣住了,“娘?” 林翠芬笑著說:“你們小兩口也該過自己的日子不是,其他幾個沒到我跟前服侍,你也不應該。本來新婚第二天就該分了的,但是那會......這幾天我是看在眼裏了,你是頂好的,以後和大猛好好過日子。” 喬遠眼眶泛起一陣酸意,雖然才相處短短幾天,但他是真的喜歡俞家的氛圍,心裏已經漸漸地將這裏當做了家。喬遠吸了吸鼻子,便道:“我和大猛以後會好好孝敬您和爹的。” 還不待林翠芬說什麽,俞善武殺豬般的聲音突然傳來,“娘!娘!豬...豬要生了。” 林翠芬趕忙往後院跑,喬遠也跟著去湊熱鬧。 那豬正在痛苦的嚎叫,還沒破水呢,且還有的熬。 果真直到下午,母豬才生出來第一個豬崽。又折騰到傍晚,直到俞老爹和俞大猛回來,母豬才產下了最後一個崽子,這一窩一共生了九個崽子,林翠芬樂的合不攏嘴。 俞大猛看的也直樂,卻被喬遠狠狠瞪了一眼。 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不知道咋回事,心裏還在想難道遠哥兒還在因為他亂花銀子的事情生氣嗎?還是因為他自作主張買的那件小衣生氣?但是這不是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嗎?今天早上遠哥兒還幫他收拾背簍,送他出門,那麽溫柔的。 小哥兒的心思真是說變就變。 俞大猛琢磨不明白,但是認錯就對了。 喬遠輕哼一聲,跟審犯人似地問他:“錯哪兒了?” 俞大猛不好意思,“就...就那件小衣......”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喬遠更來氣,忍不住上手擰了他一把,“你還敢提這事!” 俞大猛倒抽一口涼氣,有錯就認,“俺錯了。” “我都沒使勁,有那麽疼嗎?”喬遠想到俞大猛這幾日待自己的百般好,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複又想起正事,問他:“當初二哥拉著你去縣裏報名的時候,你到底知不知道是去幹嘛的?” 俞大猛一愣,隨即傻嗬嗬道:“你說這個啊,俺知道!二哥那時候有了二嫂,不想去服役,俺就想,那俺是他兄弟,是這個家頂天立地的男人,得頂上!” 喬遠看他那被人坑了還嘚嘚瑟瑟很是自豪的樣子就來氣,陰陽怪氣道:“嗬,俞大猛你還大智若愚呢。” 俞大猛還當喬遠誇他,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喬遠踢了他一腳,氣哼哼地去後院看小豬崽去了。 這會,俞家的其他人各自在忙著。 他見豬圈的水盆裏已經沒了水,便學著林翠芬在涼白開裏加了點鹽,想倒到豬圈的水盆裏。 哪成想,那母豬跟發瘋似地,嚎叫一聲,一躍而起便將豬圈柵欄連同喬遠一起拱倒了。那豬足足兩百多斤,雖然剛剛生產完但可是一點也不虛弱,喬遠狠狠地摔在地上,直接疼出了眼淚。那豬卻是不肯放過他,不依不饒的還要向他撲來。 喬遠忍著痛爬起來,喊俞大猛救命。 俞大猛聽見動靜飛速地跑到後院。 喬遠看見救星,一下子跳到了俞大猛身上,結結實實的懷抱,喬遠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俞大猛緊緊攬著他,臉色陰沉地瞪著那發狂的母豬,那母豬竟然是個見人下菜的主兒,好似知道眼前這大塊頭不好惹似地,居然慢慢悠悠地自己回了豬圈。 危機解除,俞大猛輕拍著喬遠背部安撫,“遠哥兒別怕,我在呢。” 喬遠還在後怕,腰和後背剛剛又被撞的生疼,被這輕柔一哄,眼淚有點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了幾滴。他覺得有點丟臉,吸吸鼻子,胡亂在俞大猛肩頭蹭了蹭,委屈的不說話。 他眼淚包著眼圈,鼻子也紅紅的,一副可憐樣。 俞大猛心疼的給他揩眼淚,“別哭。” 被人這般輕聲哄著,小意嗬護,喬遠隻覺得包裹自己心房的那堅硬的外殼刹那間碎了個精光,他隻想把自己最最真實柔軟的部分放肆的揉進俞大猛懷裏,讓他護著寵著自己。 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卻被孩童聲打斷,“羞羞!” 喬遠轉過頭就看見俞善文正捂著柳哥兒的嘴巴,俞善文瞬間感覺脖頸一涼,連忙擺手道:“我們什麽都沒看見!” 俞大猛怕母豬再出來傷人,打發兩人去叫爹娘來。 喬遠回過神來,臉紅心熱地掙紮著要下來。 俞大猛不允,就這樣把他抱回了臥房。第9章 俞大猛說要請大夫來,喬遠死活不允。要再請一次大夫,村裏指不定又要傳出什麽,“我還能感覺不出來嗎?就是撞的疼,骨頭沒事,躺兩天就好了,你不許去!” 喬遠趴在床上,驚嚇的勁兒過去後,隻覺得那頭老母豬甚是可惡,枉他平日裏還給它煮豬食。喬遠拳頭砸床,憤憤地說:“早晚把那頭豬做成殺豬菜。” 俞大猛這會哪有心思聽他開玩笑,急的在他身邊打轉,一直問他什麽感覺。 被人這般緊張著,喬遠有點想撒嬌,但是擔心豬再跑出來傷人,隻好催著俞大猛先出去把豬圈修好。 俞大猛一步三回頭,隻恨自己不會分身。 俞老爹和林翠芬聽見信兒嚇了一跳,忙往家跑。得知喬遠好歹沒傷到骨頭,稍稍放下了心。 林翠芬這下再也不看著那母豬是個寶了,“要不是小豬還沒斷奶,娘就把它殺了給你補身體。” 喬遠樂著說:“人家剛產下小豬崽,沒有功勞還有苦勞,那可不能。” 林翠芬瞧著他疼得滿頭汗,很是心疼,“明個兒讓大猛在家陪你,想吃什麽跟娘說,娘給你做。” 喬遠賣乖,“謝謝娘。” “一家人,道哪門子謝。”林翠芬又陪著他說了會話,主要是交代他這幾天好好躺著別動。 話說著俞大猛便回來了,林翠芬不想打擾小兩口相處,抱著柳哥兒便出去了。 俞大猛關上門,三兩步走到床邊,著急地問:“遠哥兒,咋樣了?” 喬遠看見俞大猛,委屈勁兒一下子就上來了,可憐兮兮地說:“我疼死了。” 俞大猛自責:“都怪俺,俺要是不惹你生氣,你就不會去後院了,不去後院就不會被豬撞到了。” 喬遠被他一頓歪理險些氣笑了,“那你怎麽不說都怪我嫁給你啊!” 俞大猛一噎,沉默了半晌也沒說出反駁的話。 喬遠想起俞大猛之前給他買的去痕膏,二兩銀子物有所值,去痕又止疼,便使喚俞大猛把它找出來,俞大猛自然是無不應的。 “唉,眼看我脖子上的傷就快好了,好不容易能出門了,沒想到又傷了腰,又得躺著了。”喬遠伸手扒了扒身上的衣服,動作一大扯的腰有點疼,不太方便。於是大大咧咧地朝俞大猛招手,“你幫我把衣服脫下來。” !!! 俞大猛整個人頓住,“這......” 於理不合。 喬遠哽住,想起來自己是個哥兒來著,但話已經說出口了,怎麽能慫? “都是男人!你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