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屠戶家的張嫂子見喬遠一直扶著腰,心直口快地問:“遠哥兒,你這是咋了?怎麽一直扶著腰?” 喬遠跟她問了聲好,然後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唉!我這都是老毛病了,以前提水的時候傷到了腰,今個兒一陰天又疼了。” 這個以前指的是什麽時候,眾人心知肚明。 徐秀花卻不幹了,怒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還不待喬遠說什麽,徐秀花的鄰居吳嬸子就暢快地說:“什麽意思你自己心裏沒數嘛!” 吳嬸子夫家與喬家做了好幾輩兒的鄰居,一直相安無事,但自從徐秀花嫁進喬家的門,兩家就再沒消停過,隔三差五就因為雞毛蒜皮的事吵個不停。吳嬸子就看不慣徐秀花,此刻樂的多說兩句,“遠哥兒在家的時候,你家的家務事哪樣不是他幹?這根本就是小小年紀落下的病根!” 眾人一下子議論紛紛,“這倒是真的,我親眼見過遠哥兒在井邊打水,那小身板走一步歇兩步的,還是我看不下去,使喚我家漢子幫忙提家裏去的。” “我也見過,大冬天的,穿的那樣單薄,在河邊洗衣服,滿手都是凍瘡,唉!” 雖說村裏的哥兒姐兒就沒有在家不幹活的,但都是些輕快的活,根本沒有徐秀花這麽折騰人的。明眼人其實早就看的出來,徐秀花是故意苛待呢,但是到底不是自己家的事,沒人願意插手這檔子事。 徐秀花大怒,又要奔著吳嬸子去,吳嬸子可不怕她,兒媳婦好幾個都在身邊呢,徐秀花要敢揍她,就撕爛她。 好在,徐秀花識相地刹住了車,這下子一腔怒火全對準了她覺得全場最好欺負的喬遠,“你這個黑心肝的!我把你養這麽大!你就這麽對我!” 說著一邊坐在地上,一邊嚎天動地的哭,活像是自己被人欺負了一般。 這招還挺聰明的,喬遠心想,古代人重孝,說破天去在外人看來徐秀花至少也對他有養育之恩,他要是敢對徐秀花出言不遜,就是不孝,就是辜負徐秀花的養育之恩。喬遠一琢磨,不就裝可憐嘛,你會我也會! 他作勢就要去撞樹尋死,俞大猛大驚,跑的比喬遠還快,喬遠倒是一頭撞到了俞大猛硬邦邦的胸膛上,疼得他直咧咧。 “遠...遠哥兒,你幹什麽?”俞大猛攬緊了喬遠,語氣慌亂。 這大笨蛋!喬遠捂著撞的生疼的鼻子,掐了掐俞大猛的腰,給他使眼色,俞大猛好似突然明白了點什麽,但仍舊抱著喬遠不肯撒手。 喬遠無奈,隻得就著這姿勢繼續表演,“我不活了!” “遠哥兒,怎這說這樣的話?”有人問。 喬遠裝作淒淒艾艾的樣子,“想必各位叔叔嬸嬸都聽說了我在新婚夜上吊的事。” 村民幹笑一聲,心裏怎麽想的不知道,但是嘴上卻否認道:“那都是傳言,你別......” “這是真的!但絕不是因為我夫家,是她!” 喬遠手指著徐秀花,不給徐秀花反應的機會立刻道:“她向我夫家要了八兩聘金,但是一分嫁妝都沒出,新婚夜我打開那兩口破箱子瞧了瞧,就是一些我平日裏穿的衣裳!抬起來那麽沉,是因為她在裏麵放了大石頭壓分量!” 現場一下子像炸開了鍋,“八兩?” “這也太多了!早知道我把閨女嫁給俞家啊!” “俞家不是還欠賬嗎?咋能出這麽多聘禮?” “人都在城裏盤鋪子了,賬肯定早還清了!” “那麽多聘禮一丁點陪嫁都沒有!太砢磣人了。” 在大褚,因著哥兒本就不如女子好生養,那疼愛哥兒的娘家,為了自家哥兒能在夫家有底氣好立足,一般都會給哥兒陪更多的嫁妝。再不濟,尋常人家最基本的新衣裳、合歡被、鴛鴦枕、喜鍋喜盆、梳妝箱都是必不可少的。何況,俞家出的聘金還這麽多。 “大伯娘她如此輕賤我!我又想到還未出嫁前,在家受的百般苦,我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娘,覺得自己命苦,一時想不開就上了吊......” 喬遠作勢抹了抹眼淚,又道:“還好我夫家和我夫君心善,我醒來後對我百般勸慰,我覺得日子有了盼頭,逐漸想開了。” 一些大娘年紀大了心軟,紛紛跟著難受道:“遠哥兒,你怎的這麽傻,可不能再幹這樣的事了!” 喬遠點頭並解開了脖子上圍的汗巾,“我脖子上這傷現在是好的七七八八了,之前忒顯眼了,怕傳出去引起大家誤會,所以三日的時候就沒回門,想著等傷好了再回去,這事我婆婆早就知會過我大伯娘,她是同意了的。” 眾人一看這都好幾日了還能有紅痕,那必是傷的不清。再想起來這幾日村子裏的猜測流言,都覺得很能理解為什麽遠哥兒三日不回門,這樣子出門,不知道得被編排成什麽樣!又不是不回去,隻不過身子不爽利推遲幾天。莊戶人家,哪來那麽大規矩,一家人不就是你包容我、我包容你嗎? 喬遠接著說:“夫君和婆婆對我這般好,我心裏過意不去,偶然聽到我夫君說在邊境吃過這種糕,左右閑著無事,便琢磨著做了出來。原隻是給家裏人吃,後來......” 喬遠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江奶奶,江奶奶立刻站出來接話道:“這事我作證,是我在家裏聞著味兒才上門的,俞家的當時還不肯要錢,但咱買的多,不能白占人便宜不是。” 有那嘴快的打趣道:“大娘,你鼻子可真靈!” 江奶奶脾氣好,一點也不惱,笑罵道:“你聞著那味兒就坐不住了!” 眾人一陣哄笑。 喬遠適時地站出來拱手道:“今日一場鬧劇耽誤大家時間了,今天上門買糕的,買二贈一。” 張嫂子立刻捧場說:“那我一會得再多買些!上次送給我那剛生完孩子的三妹妹,她喜歡的緊,我再買點給她送過去,我家大寶也愛吃。” 話題一下子茬到了發糕上,徐秀花被忽略了個徹底。她覺得自己此刻並不占上風,就四處看著,想尋機會偷摸著溜走。 死對頭吳嬸子可不願意放過她,當即歎氣道:“唉,要是喬二哥和喬二嫂還在世,遠哥兒是怎麽也不可能受這個苦的!我記得喬二哥那會在碼頭做事,喬二嫂針線活做的好還給咱們村子裏的人做衣裳,兩個人一起掙錢,日子好著呢!” 這事過去太久了,吳嬸子不提,眾人都快忘了,稍微年輕點的都完全不知道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喬遠的爹娘死後,這家產還不是被喬遠大伯一家占去了!占了人家的家產,還這樣磋磨人家唯一的哥兒,真是沒良心! 有那正義單純就看不慣徐秀花做法的,還有嫉妒徐秀花白得了八兩銀子和喬遠爹娘家產的,紛紛譴責批評徐秀花,你一言我一語。徐秀花心虛氣短,覺得再也受不住,爬起來灰溜溜地逃走了。第11章 一番鬧劇,給喬遠搞得身心俱疲。他心裏有點難受,原身天天對著這蠻不講理的老妖婆,挨這老妖婆磋磨,現在在俞家的日子這麽舒坦,卻讓他白得了便宜。 俞大猛洗了幾個棗遞到喬遠麵前,喬遠接過狠狠咬了一口。 俞大猛在床邊呆坐半晌,突然悶悶地說:“遠哥兒,你以後別再那樣了。” 喬遠趴在床上,手夠不著他,隻得又用腳輕輕蹭了蹭他,沒頭沒腦的說了句,“我想要個躺椅。” 俞大猛給他往上拉了拉被角,“那我去王家灣做木工的那裏訂一個,你好好歇著。” 喬遠在俞大猛快踏出房門的時候叫住了他,臉埋在枕頭裏,聲音嗡裏嗡氣的,“俞大猛,我不會了。” 以後是打算和你好好過日子的。 俞大猛沒說什麽,腳步卻加快了,遠哥兒頭一次朝他要東西,隻想著快點捧過來奉上才好。 喬遠在這場鬧劇中打的廣告居然還奏效了,張嫂子履行承諾,上門就要了三十塊紅糖發糕,林翠芬還多送了她兩塊,感謝她剛才的仗義執言。 張嫂子承了心意轉頭又讓張大寶送了兩根大骨頭過來,說這個燉湯補骨頭,現在給喬遠吃正好。一來一回間,兩家人更加熟絡,先按下不提。 這發糕的香味都在村裏飄了好幾天了,有些人一聽今天買二贈一便再也坐不住了,生怕趕不上,紛紛上門來買。幸好林翠芬這幾日跟著喬遠幫忙,早就做的很是熟練,不然還真是吃不消。 俞大猛從木工家回來也被林翠芬拉了壯丁,忙了好一會兒才得空陪喬遠,“李木匠說五日後去取,交了兩百文定錢,取的時候再付兩百文。” 一切都交待的清清楚楚的,喬遠心裏熨帖,眼睛彎了彎,朝俞大猛撒嬌,“那你幫我再按按,還疼著呢。” ...... 到了申時,漸漸沒有人上門,一家人也終於得閑,坐在一起開始數今日賺的錢,俞老二拿了兩百的貨,收入一百六十文。零賣給村裏人的,也有一百多塊,收入七十五文。 林翠芬咋舌,心裏一合計,這才短短幾天,遠哥兒就快賺到一兩銀子了,他家這是娶了個金娃娃回來啊! 俞大猛一點也沒有自家夫郎將要比自己還能賺錢的危機感,也跟著高興道:“遠哥兒真厲害。” 喬遠在桌子底下輕輕捏了捏俞大猛的大手。 俞大猛不解,疑惑地看他。 喬遠氣悶,俞大猛就是個不解風情的呆子! 俞善武兩眼放光,“要天天這樣賣!咱不就成地主了!” 被林翠芬呼了一巴掌,“這都是你遠哥的,關你什麽事!有能耐長大了自己掙!” 喬遠被這活寶逗笑了,雖說熊孩子平常在家氣人,但是在外人麵前還是向著他這個“嫂子”的。 喬遠心裏有數,認真解釋道:“這隻是剛開始大家吃的稀奇,後麵吃多了,賣的也就慢慢少了。這次得借著村長家的喜宴,把咱家發糕宣傳出去,爭取以後附近幾個村子的喜事兒都能來咱家訂發糕。這樣才能掙到大頭,也不斷客源。” 幾人一聽喬遠說的在理,紛紛點頭。 喬遠接著說:“村長家要的數量比較多,我看家裏的雞蛋和棗子都不太夠,需要在村裏買一些。還有蒸籠,到時候可能不夠。” 林翠芬道,“回頭我去你江奶奶和吳嬸子家問問,咱家用的多,多買些備著也行。蒸籠先問村裏人借,咱們慢慢地賺了錢,再自己置辦幾個。” 喬遠捧場道:“娘說的是。”轉而數了兩百文錢給林翠芬,“娘,這錢您先拿著,剩下的我打算之後去城裏做個別的吃食,得做本錢,等我賺了大錢,再孝敬您!” 林翠芬哪肯要他這個錢,喬遠說什麽都堅決不收,隻說等喬遠賺了大錢再孝敬她不晚。 喬遠想起了在現代那個生他卻不養他對他不管不顧,後來還想問他要養老錢的媽,隻覺得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還好兜兜轉轉,以後他也有了一個一心一意為他著想的娘。曾經遙不可及的一切,親情、愛情、和睦的家庭似乎都在慢慢地向他靠近。 當晚,林翠芬用張嫂子送的兩根排骨給喬遠燉了湯,去腥做的不好,味道一言難盡。但到底都是當娘的一片心意,喬遠閉著氣,一口悶了下去。 ...... 陰了一整天,夜裏果然下起了雨。 地上陰冷,喬遠讓俞大猛回床上睡。 俞大猛卻說這於理不合,死活都不願意,給喬遠氣了個夠嗆。 第二天,雨下的仍然很大,俞大猛不用去鋪子,還在家裏陪他。 喬遠裹著被子窩在床上歎氣,“無聊。” 俞大猛蹙眉思考了一會兒,在櫃子裏翻出了兩本書。 “什麽書?”喬遠來了興趣,他自打來到這裏,還不知道這裏的文字長什麽樣呢!別自己辛辛苦苦念了十幾年書,一朝穿越變文盲了。 “話本。”俞大猛將書遞給喬遠看。 “話本?家裏怎麽還有話本子?”這家裏識字的,估計就是俞老大了,聽眾人形容的那樣,他不像是會看這個的。 “少將軍以前給的,讓我解悶。” “你還識字?”喬遠有點驚訝,徐秀花的小兒子,也就是原身的堂弟就念私塾,他是知道讀書用的筆墨紙硯樣樣都好貴的。 殷實一點的農家也就供得起一個孩子上私塾,更多的人家是供不起孩子念書的。他見俞善文俞善武倆熊孩子整日在家討嫌,還一直以為是家裏供不起呢。 “以前讀過蒙學,後來在軍營裏也有專門教的,識的不多。”俞大猛有點不好意思。 “那也很厲害啊!”喬遠立即道:“你會打鐵還識字,參過軍還有見識。” 情人眼裏出西施都沒他這麽誇張。 俞大猛被他這一調戲,臉燒的通紅更不好意思了。 喬遠勾了勾唇,適時地轉移了話題,“那善文善武怎麽不上私塾啊?” 俞大猛小的時候俞家還欠著那麽多外債都能供孩子念書,沒道理現在供不起兩個孩子讀書啊。 “娘說小四小五念完蒙學後認識的字還不如我當年多,還整天調皮搗蛋惹得先生不快,瞎浪費錢,就不讓他們讀了。” 喬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