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在尼沙罕是一種解脫,在莫天悚卻是沉重的包袱。莫天悚不喜歡這個交換,更不要這樣的交換!是他當初沒聽尼沙罕的告誡,才鬧出今天的後果,現在他怎麽可以又讓尼沙罕為他犧牲?可惜莫天悚控製不了自己。被尼沙罕強行推出葫蘆,又被張天師強行推入已經被誇父改造過的身體中。


    這是一具嚴格說來已經沒有生命的軀體,加上元神也受傷,五顆神效的冷香丸也沒能讓莫天悚恢複多少精神。發泄在張天師的鼻梁上的個拳也沒有平息莫天悚的怒火,實在很想再給張天師幾下,可惜敵不過肉體的極度虛弱,還沒出鎮妖井就在莫桃懷裏沉沉地睡著了。


    一切安靜下來,莫桃帶著莫天悚回到他的房間裏。


    望著莫天悚繃得緊緊的身體,荷露的淚水也讓怒火燒幹,隻是盡量輕柔地努力鬆弛莫天悚緊握的拳頭和發白的關節。並不喜歡掉眼淚的石蘭站在床頭,不斷用手舒緩莫天悚眉心的川字。但那川字怎麽也不肯消散,一滴來不及擦的淚珠又滴在莫天悚額頭上。


    “唉你們別這樣,沒有用的。”蕭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終於忍不住出聲勸道。


    石蘭的反應是又滴下一串淚珠。荷露放開莫天悚的手,猛地抬起頭,幹澀的眸子中射出憤怒的光芒:“我一定要去殺了那個張天師!”


    剛剛才送走張宇源,跨進房間的莫桃大吃一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僵在地中間。荷露咬住發白的嘴唇,清晰地道:“三哥一個人在西域那麽長時間都好好的,尼沙罕阿喀也好好的,一來到上清鎮就弄成這樣。我一定要去殺了那個張天師,不讓他再害人。”


    莫桃頭皮發麻,輕聲道:“荷露,張天師原本也是想救天悚的!嗤海雅達達說有神奇的冷香丸幫忙,天悚多休息幾天是可以恢複的。”一邊說一邊朝坐在旁邊的映梅投去求救的目光。


    映梅卻沒有絲毫反應,像他在鎮妖井下那樣,雙手合十,雙目微閉如同一座雕塑,若不是低低的誦經聲不斷從唇間溢出,莫桃簡直懷疑他已經入定了。


    隻有蕭瑟知道張天師這回是真的把難得發火的映梅惹火了,雖然他也很想發火,但一想到外麵淩辰要吃人的目光,蕭瑟就知道他也發火意味著什麽,隻好把發火的特權讓給映梅,勉強笑笑:“桃子,光範真人怎麽說?”


    張宇源告訴莫桃很多事情,莫桃其實已經沒了抓拿,但他同樣不敢再火上澆油,中氣不足低聲道:“宇源要我盡快抽時間去一趟鬼穀洞。”


    映梅忽然睜開眼睛,不悅地道:“桃子,張天師害天悚害得還不夠嗎?那個張宇源究竟又有什麽事情不能當著大家的麵說,非得把你叫出去單獨說?”


    蕭瑟沉聲道:“張宇源和三玄島關係非淺。張天師讓張宇源來勸天悚,怕是有什麽陰謀。桃子,你也幫張宇源瞞著我們?”


    淩辰走進屋子,冷冷道:“張宇源說什麽我知道。我昨夜去找張宇源的時候看見三玄島的潘英翔,臉色又黃又黑,人瘦得皮包骨頭,有氣無力的。絕對是九幽之毒!三玄島的龜兒子們硬是有些門道,中毒成那樣居然沒死。張宇源不用問也是想讓三爺去解毒。哼,他們張家和中乙、羅天一路貨色,吃人不吐骨頭。”


    蕭瑟本來就有些按捺不住,頓時火了:“天悚這樣子能解毒嗎?要解毒也行,他們先把尼沙罕救回來再說。”


    莫桃素無急智,一下子急出滿頭的汗,囁嚅道:“不是的,宇源說的是別是事情,不過提了提解毒的話。”


    一屋子人都不滿意,莫桃更不知道怎麽說好。幸好這時候莫天悚醒了,低聲叫道:“桃子。”莫桃急忙來到床頭,鬆一口氣道:“天悚,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荷露,快點去把天悚的粥熱一熱拿來。天悚昨天中午就沒有吃飯,肯定餓了!”


    莫天悚從枕頭上費力地抬起頭來,緊緊抓住莫桃的手:“不要粥,吃了那麽多冷香丸,我一點也不餓。桃子,快點告訴我,尼沙罕阿喀現在哪裏?嗤海雅達達和瑪依萊特師傅好了沒有?”


    莫桃又很為難。


    映梅也在床頭坐下,輕聲道:“天悚,你還記得費寒山嗎?”


    莫天悚的頭一下子跌落在枕頭上,半天才喃喃道:“這樣說來阿喀真留在翡翠葫蘆裏和誇父在一起了?身體又被張天師放在休門裏麵保存起來?我給了張天師一拳,張天師說什麽沒有?張家的其他人說什麽沒有?”


    莫桃道:“你放心,沒人說什麽,張天師還道歉來著。其實他開始也是想要救你,真的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天師把翡翠葫蘆給了嗤海雅達達。嗤海雅達達和張天師也都有元神出殼的能力,打算稍微恢複一點以後,一起去葫蘆裏救尼沙罕阿喀。你也不太擔心了,先好好把自己的傷養好。不管怎麽樣,你終於擺脫誇父,也算是功德圓滿。”


    莫天悚一點表情都沒有,緩緩閉上眼睛,沉默好半天,忽然大聲叫道:“淩辰!”


    淩辰急忙湊過來:“三爺有何吩咐。”


    莫天悚道:“拿我的銀簪子做信物,火速派人騎挾翼帶著阿爾金一起進京,用最快速度把羅天請來。”


    滿屋子人都大吃一驚。淩辰首先就叫起來:“三爺,你糊塗了?”


    莫天悚皺眉道:“快點去安排!我累得很,你們都出去,讓我好好歇歇。對了,張天師若是過來,給我擋在門外,我不想看見他。”


    淩辰又朝莫桃看去。莫桃道:“去安排吧!”帶頭朝外走去。其他人也陸續離開房間。莫桃剛走到門口,莫天悚又叫道:“桃子,你留下,幫幫我。”


    莫桃知道莫天悚是想讓他幫忙療傷,但莫天悚的身體其實沒怎麽受傷,傷的是元神,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幫他,隻好朝映梅看去:“爹,你也留下吧!”


    映梅實際也不懂,要不剛才他就幫莫天悚了,隻好又朝蕭瑟看去。


    蕭瑟後退幾步又來到床頭,皺眉道:“天悚,你已經沒危險了,多修養幾天,是可以複原的,這麽著急幹嘛?”


    莫天悚輕聲道:“先生,我一定要救阿喀,所以沒時間等。我還記得嗤海雅達達用的方法,應該可以試一試。桃子,幫幫我。”


    元神居於汞龍靈山離宮心位,外陽而內陰。嗤海雅選擇少陰心經的合穴少海、經穴靈道、絡穴通裏、腧穴神門、滎穴少府五個大穴輸氣,不是把莫天悚當成精神病,而是以本身真火助他心竅元神。


    還虛、調藥、過關、結胎、出神、調神出殼等等都屬於道術的最高天機,不是當初莫書生偷聽青城派道士談話就能聽見的,整篇九九功連提也沒有提過。莫天悚雖然煉出元神,但元神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始終有些稀裏糊塗的,這也是他對付誇父日久無功的一個重要原因。經過鎮妖井下的這一役,他對元神的認識無疑朝前跨出一大步,也是心裏著急,就想讓莫桃幫他。


    蕭瑟卻拉住莫桃,搖頭道:“天悚,你睡著的時候我給你仔細看過,你的元神之力主要來自於騰格力耶爾神功,嗤海雅和瑪依萊特可以幫你。但是桃子的功夫受左頓影響太大,映梅也盡是佛門內力,你本就是純陰之體,胎光新又受損,加上此刻心動神搖,實在不是練功的好時候。最怕桃子的拙火引發你自身丹田三昧真火導致七竅吐焰,遍身火光炎烈,造成焚身之患。”


    莫天悚一把抓住蕭瑟,哀求道:“那先生幫我想一個好辦法行不行?我真的不能不管尼沙罕阿喀。費寒山的下場你們都還沒忘記吧?難道真讓阿喀也那樣?被所有人當成借屍還魂的鬼物妖魅?從前桃子的命是達達救的,我的命又是阿喀換回來的。不管多大的危險,我都必須救回阿喀。”


    蕭瑟沉默半天,歎氣道:“好吧!你和桃子的功夫早就比我當年最盛的時候還要高,可惜東一鱗西一爪,一直乏人指點,總是不成係統。我就把我師門的一點經驗告訴你們。以你們的聰明和悟性,應該知道如何才能運用到自己身上。”


    莫天悚大喜,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在莫桃的幫助下,恭恭敬敬又磕三個頭,重新行過拜師禮,這才算是蕭瑟真正的入室弟子。


    蕭瑟本來一直顯得有些勉強,到此才笑了笑:“都起來吧!日後你們也不必改稱呼,還是叫我先生就可以。我越想越覺得這是中了你們死鬼老爹的計。我看玩心計,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玩過玉麵修羅!”


    莫桃莫名其妙的。莫天悚卻深深歎息一聲,跪著又磕三個頭,連額頭也磕破了。蕭瑟本來都已經不怎麽氣了,見莫天悚如此,隻道自己猜測不錯,不免又有些氣鼓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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