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見她這副模樣,去翻找了件外袍給她披上身,皺了皺眉道:「你屋裏不留人伺候總歸還是不行,我挑給你的那些都還信得過,隻要麵紗不摘不開口,留在裏頭伺候也無妨。」


    謝杳搖了搖頭,許久不曾說話聲音都有些幹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把雁歸叫回來,你總信得過了罷?」


    謝杳點點頭,倒了兩杯熱水,分給他一杯。


    有雁歸在,她的確方便不少,也全然信得過。她在宮中走動時是不帶雁歸的,當年隻是覺著作為進出女官,自己一人更合乎禮數一些,沒成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如此一來,隻要雁歸行事低調一些,就難叫人認出來。


    沈辭接過來喝了,這才說到正題上:「兩日後我要在府上設宴,請了太子和穆遠一眾人等。」


    「設宴?你自己接你自己的風?」


    沈辭咳了一聲,「我今日進宮時在皇上麵前露過這個意思,我自己接我自己的風,總好過叫太子之類設宴宴請,皇上也默許了。」


    畢竟上一回穆遠給他和謝杳兩人設接風宴時發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沾上沈家,也確是容易生事。


    謝杳轉了轉手中的杯盞,「可這樣於你有什麽好處?」


    往往這時候都是筵無好筵,席上之人各懷鬼胎,他何苦給自己找麻煩。


    「總比回回都去鴻門宴好一些,這個理由你可滿意?」


    謝杳上下打量他一眼,將手中杯盞擱下。


    兩人這許多天來頭一回能好好說話,若是隻說這些未免太煞風景。沈辭另起了個話頭,兩人雖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得淺,但就著外頭的雨聲,也有些恬淡的意思。


    直說到雨停下來,天卻不肯再亮了。謝杳戴上麵紗,下人進來點起燈燭,擺好一桌晚膳,又退出去。


    遠處有蛙鳴聲,昏暗的燭光下,沈辭深深看了一眼謝杳。


    作者有話要說:  沈辭: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謝杳:我現在有理有據地懷疑沈家人都是科班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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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設宴


    鎮國公府設宴這日天氣愈發熱起來, 設宴的大廳四處擺了冰盆, 有專門的下人在旁打著扇子,廳內涼風徐徐,比外頭要涼快許多。


    一眾人等落座後,寧王才至。沈辭親起身往前迎了兩步, 底下眾人亦跟著起身,卻見立在廳中的這兩人, 架勢好像不怎麽對勁兒。


    幾個私下走得近的官員竊竊私語起來,寧王好歹是得了封號的皇子, 這沈世子分毫敬意都沒有先不說, 就這眼神未免也太不善了些。難不成真如傳言所說,沈家翅膀硬了, 失了謹慎, 開始居功自傲?


    沈辭和寧王不過說了幾句場麵話, 一來一往間□□味兒卻重得很,旁人不知道其中緣由, 他們二人自是再清楚不過。


    「世子能走到今天, 定力果真不同凡響。剿匪途中公事公辦, 摒棄私情,最終凱旋, 這份冷情冷性,本王佩服。」寧王皮笑肉不笑道,心想他同那謝杳原也不過如此,就連謝杳的死訊都未能激起他一星半點漣漪來, 若非薄情,那便是不曾用情了。


    「殿下正是春風得意之際,這段時光,可得好好珍惜。」


    眼見著兩人間愈發劍拔弩張,有識眼力的官員猶豫著該不該上前打個圓場,將兩人分開。


    隨著一聲「太子殿下到—」,大廳之上的僵局才破開一個口子。


    寧王不得不轉過身來,同眾人一道向太子行見禮。


    太子一抬手道:「免禮,今日孤是來給沈世子接風洗塵的,諸位隨意些就好。」


    他從寧王身邊走過時,一眼都未曾停留,渾似壓根兒沒瞧見他這位兄長,就是樣子都懶得做了,往日餘下的那一丁點兒兄弟情誼也消散了個幹淨。


    太子直衝著沈辭大步而來,嘴上說的是賀喜凱旋的場麵話,一雙眼卻狠狠釘在他身上,拳在袖中緊了又緊,好容易忍下去沒在人前徑直給他一拳。


    太子眼下有幾分淤青,氣色瞧著也不算好,似是整個人都清減了一些——自打謝杳出事後,他夜夜難寐,可白日裏在人前還得裝作無事的樣子,畢竟住在東宮裏,就意味著他連放肆大醉一場的權力都沒有。


    原本謝杳聽他安排,是能好好送出京安頓下的,可她卻強令了車夫將她送去了鬆山觀。


    斯人已逝,他本也不會怪她,何況現在。他怪的隻是自己當初為何不在馬車上多留兩個人,就算是強押著,也該把她押出去的。


    還有沈辭。且不論謝杳皆是一心為他才被迫走到這般田地,單是他叫鬆山觀卷進前朝事中來這一樁,最終也無形中是斷了謝杳的生路。


    謝杳鍾情於他,可他當真無愧於她一片真心託付?旁人是不知他同謝杳的關係,太子卻是了如指掌。都這時候了,他竟還有心情宴飲,像個局外人一般過他自己的日子?


    太子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越燒越旺的火氣壓下去。沈辭似笑非笑地抬手一讓,「太子殿下請。」


    太子一拂袖,去到上座坐下,一言不發,剛坐下就一杯接一杯將酒壺中的酒飲盡了。


    蟬聲不休,謝杳在房中閑閑翻著書冊,旁邊足足擺了兩大盆冰塊,雁歸輕輕打著扇子。天氣本就炎熱,她又以麵紗覆麵,為了遮擋容顏,麵紗用的料子還是厚重壓風的那類,兼之臉上敷了厚厚的粉作傷妝,自然更難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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