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遠山捨不得身懷六甲的妻子,但金楠的請求,他又推辭不得,隻能老老實實地答應。


    “姐,苦差事交給我沒問題,我定幫你辦得妥妥的。那你也得答應我,在宮裏多吃些大補藥,把身體養好。”葛遠山透過麵紗都能隱約看到金楠臉上的猙獰疤痕,“我去求師父,說不定他那兒能有可以祛疤的靈丹妙藥。”


    “嗬,這張臉有什麽好的,毀了就毀了,你們一個個這麽緊張它做甚?”


    “喂!我們哪裏是緊張它,是關心你哎!”


    “是是是,關心我。”


    “你!”


    “好了別生氣了,我要回酒樓待些日子,出發前有什麽事的話,就來酒樓找我吧,本掌櫃隨時歡迎。”


    “哼,那酒樓可是在我的名下。”


    “跟我分那麽清?”


    “不分不分,你是掌櫃,你是掌櫃。去看看結香也好,葛先生不在了之後,那丫頭一個人無怨無悔地守著酒樓,也很辛苦。”


    葛遠山找到夏悠妍和明陽郡主稟明實情,雙方約定等太子過幾日即位後動身。


    時隔多日,夏悠妍才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去大牢探視齊衡。不管齊衡是為誰效忠又或是聽命行事,先皇在眾目睽睽之下死於他的劍下是不爭的事實。


    林家被坤王牽連,身為文察院通尉的林靜心之父林宏昌免於一死,卻被貶謫到偏遠山區當個地方官。


    “公主。”穿著一身囚衣的齊衡跪拜道。


    “知道為什麽我和母後還沒處置你嗎?”夏悠妍深感痛惜。


    “是忌憚我大哥。”


    “齊衡。”


    “公主有什麽話就說吧。”


    “好啊,我問你,你隨我出使遼戎那次,父皇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不惜背叛我們之間的情義?是我嗎?父皇把我當做了馴服你的籌碼,是這樣嗎?”


    “公主恕罪。”齊衡伏地,“是臣一時糊塗才釀成大錯,臣對不起公主,臣罪該萬死。”


    “母後她不殺你,不是因為忌憚齊將軍的威望和兵權,而是因為你了結了她最痛恨之人的性命,但你此生也絕無從這裏堂堂正正走出去的機會。我不殺你,是因為你不配。齊衡,你辜負了我和駙馬對你的信任。”


    那天夜裏,齊衡自裁於牢中。他的畏罪自殺,也給了群臣一個交代。


    登基大典的前一刻,夏子灝雷打不動地照例前來儀宣殿給焉羽悠然請安:“謝母後對兒臣的認可,不管兒臣是皇子、太子,還是天子,兒臣日後都會聽母後的話。兒臣自認難承大統,懇請母後垂簾聽政,直至兒臣羽翼豐滿之日。”


    不可否認的是,夏子灝是個很聰明又很有自知之明的孩子,他對焉羽悠然臣服,一方麵來源於心底的感恩之情,一方麵則是敬畏之心。


    “皇兒有心了。”焉羽悠然親自扶起夏子灝。


    “這位子本該是七弟的。”


    “是你七弟沒那個福分。所以子灝,切莫再說什麽妄自菲薄的話了,你才是命定的域西國天子。”


    “兒臣和七弟同年同月同日生,七弟難以對您盡的孝義,兒臣替他來做。”


    “好孩子,母後相信你會是個好皇帝。”


    太子登基當日,改國號為天啟,奉先皇後焉羽悠然為德賢太後,垂簾聽政,封平寧公主為大長公主,上朝輔政。


    那一夜,金楠著了男裝,獨自跑去春滿樓買醉。褪下雍容華服的夏悠妍,也從酒樓找了去。


    “還不都給本公主退下!”


    “是。”


    “喲,這是哪家的小娘子來花樓尋夫啊?”金楠已喝了不少酒。


    “少給我裝醉。”


    “嗝,我才沒醉呢,沒醉,沒醉。”


    “金楠,你拋下母後來外麵尋歡作樂夜夜笙歌,你對得起母後嗎?”夏悠妍一腳踢翻擺滿酒菜的桌案,發狠地揪住金楠的胸前衣襟,“走啊,跟我回宮向母後認錯!”


    “不去。我為什麽要認錯,認什麽錯,你讓我認什麽錯。告訴我,我金楠何錯之有,何錯之有!”


    “你發什麽酒瘋?”


    “是,我就是發酒瘋怎麽了?難道隻許你們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夏悠妍說著就要扶她往外走。


    “夏悠妍,公主,妍兒,你要我回哪裏去呢,你莫不是糊塗了,金楠在這世上根本就沒家,根本就沒有家啊,我沒有家……”


    “你有家,母後就是你的家。”夏悠妍抱住金楠哄了半天,等她醉過去了,才彎腰背著金楠離開。


    熟悉的大街上,夏悠妍走著走著就笑了起來:“你說你不做虧本的買賣,還真是一點都不假。那年我死活央著你把我從這裏背回公主府,而今在同樣的地方,輪到我背你了。”


    再漫長的路也總有走完的時候,夏悠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醉酒之人送回了儀宣殿。


    “母後,兒臣把人給你送回來了,可兒臣送得了一次兩次,卻送不了三次四次。那麽多的艱難險阻都闖過來了,為什麽還要被心結所困呢?如果你們的心結是子睿的死,兒臣想,子睿一定跟兒臣一樣,不會願意成為母後幸福和快樂的絆腳石,一定不會。”


    夏悠妍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而她說的這些,也正是木棉想說的。


    取下麵紗,焉羽悠然描摹著金楠臉上已經開始長出新肉的疤痕,隨之滑落的還有為金楠和自己而流的淚水。


    “娘娘,水來了。給金楠擦洗的活兒,還是奴婢來吧。”


    “不必。杜梨有消息了嗎?”


    “沒有,從金楠出宮那日起到今天,她也一直沒有傳信回來。興許金楠知道她去了何處。”


    “你先下去吧。”


    “娘娘?”


    “本宮的身體本宮自己清楚,你無須多言。”


    焉羽悠然惱怒地剝光那沾滿胭脂花粉氣息的衣裳,在屈尊給金楠擦拭身體的空檔,卻聽得一聲聲滿是眷戀的“妍兒”從她口中溢出。


    自躺在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鳳榻,金楠就神誌清醒了許多,喊妍兒也是刻意為之。


    清晰地感覺到焉羽悠然給自己擦身的力道重了不止一分兩分,她驀地蜷縮起身體,不自覺的喚出聲:“阿羽,我疼。”


    伴隨著金楠的痛吟,焉羽悠然心口的痛更加蔓延至全身,由內而外。她俯身吻住金楠的唇,仿佛隻有與這個人融為一體,才能夠緩解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為她而生的那份疼痛難忍。


    阿羽,是不是隻有我醉得不省人事,我們兩個就都可以暫時忘卻心中隔著的千山萬水而緊密相擁?


    那麽,如你所願,我如你所願……


    半眯著靈氣不再的雙眸,金楠嫵媚多姿地纏上焉羽悠然:“都說酒後亂性,怎麽個亂法呢,不如我們今夜就來亂一亂。妍兒,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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