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投資人英國紳士派頭十足,對於我講述的盛大公司的遠大前程,他擺出一副完全不屑的姿態,到後來竟然一個人悠閑地抽起了雪茄,把我們晾在一邊置之不理。


    見此情形,我不得不使出了殺手鐧。


    “你信蓋茨嗎?”


    “信。”


    “你知道蓋茨信誰嗎?”


    “誰?”


    “蓋茨信我。”


    他把雪茄菸鬥抽離了嘴唇,露出一臉很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是微軟歷史上惟一拿到終身榮譽總裁的人,能不能說明蓋茨相信我?”


    “對啊,很有邏輯性。”


    “蓋茨信我,你也應該信我。”


    “憑什麽?”


    “很簡單,我放棄了微軟還有三年就可以兌現的五百萬美元期權,加入盛大博弈三千萬美元。我三個月前來到盛大。三個月裏,盛大沒發生任何變化,中國沒發生任何變化,所以我現在的判斷和三個月前一樣。”


    聽完我的話,他將雪茄熄滅,把菸鬥放進抽屜裏收好,轉手拿出一張支票簿開始填寫購買盛大股票的金額數字。


    5月2日,我們離開歐洲,飛抵美國舊金山,美國路演的第一站。


    毫無疑問,此次上市路演的效果如何,美國投資者的態度是最重要的。


    比起歐洲的投資者來,美國投資者更看重管理團隊,幾乎每一個投資者都會問起我的背景。我因此必須反覆講述我在倫敦投資人辦公室講過的故事。效果也總是出奇的好。


    重新踏上我曾生活、工作了七年的美國土地,那種故地重遊的感受也讓我的演講更增添了幾分由衷的感情色彩。高盛的人告訴我,我的演講給投資者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全美最有名的基金之——capital基金已經下單,這是美國投資者認可盛大的重要象徵,是我們整個路演最精彩的時刻,也是盛大成功走向國際資本市場的一個轉折點。


    ◆登陸納斯達克


    但從美國股市傳來的信息,還是壞消息居多。


    納斯達克大盤連續下跌,讓許多投資者感覺無法理解。這種狀況對我們的路演銷售自然是個很大的打擊。我們的最後一站是紐約。紐約是世界的經濟中心,華爾街就是它的代名詞。在這裏做完最後一場路演,晚上開會,大家查看全部訂單的情況,低於預期。更不妙的是,在股市連續走低的情況下,投資者對發行價會十分敏感。高盛分析,我們要想成功上市,隻有把價格降到每股十一美元,同時壓縮發行數量,股票才會有人問津。


    團隊和陳天橋通電話。陳天橋一度表示不願意上市了,這樣的價格他不能接受,因為這裏麵有很多人的利益。後來他說,給他十五分鍾時間考慮一下。十五分鍾後,他打來電話說,同意高盛的提議,每股十一美元,降低發行數量20%。


    這樣我們終於可以上市了。


    5月13日,我起得很早,等著納斯達克股市開盤的消息。本以為一開盤盛大的股票就會交易,卻一直沒有等到。我決定不再等下去,徑直去機場離開紐約。


    到了機場,我的手機收到高盛方麵發來的短消息:“盛大已經開始交易,開盤價11. 25美元,現已升至11. 50美元,總共成交量800000股。”無論是價格的上揚程度,還是成交數量,都大大出乎我的預料。看來,股市在陰沉多時後,終於要雲開霧散、陽光普照了。


    令人不可思議地,那一刻浮現在我腦海裏的,不是納斯達克市場裏的顯示屏,不是回國後的慶功宴,也不是即將出現在各大媒體上的新聞標題,而是路演途中兩個本來微不足道的場景。


    場景之一是,從新加坡飛赴倫敦的途中。一上飛機,我便酣然入睡。這一覺完全無夢,卻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醒來一看時間,我整整睡了十個半小時,竟是過去三年中時間最長的一次睡眠。


    場景之二是,在德國漢堡的大街上。那天下午五點,我們按計劃準時結束了全天的路演,可航班延後了,我便有了一段難得的閑暇可以隨處走走。這次路演之旅,漢堡恰好是我惟一以前沒有去過的城市。我漫步於位於市中心的湖邊,欣賞有著優美建築的大街小巷,人們坐在街頭喝啤酒聊天,空氣中飄蕩著一種悠閑與溫馨的氣味。我一個人自由自在地走了一個多小時,從心底感到喜歡這個城市。我對德國人的嚴謹也特別有好感,連給我們開車的司機都是西服革履、彬彬有禮,和我待過的日本有頗多相同之處。黃昏時分,我駐足街頭,眺望城市輪廓線上的滿天彩霞,心裏無比輕鬆。


    等我飛回中國時,得知盛大上市當天股價收盤價格已沖高至十一點九七美元。據媒體估算,占有盛大股比七成左右的董事長陳天橋名下的資產市值,一夜之間也變成了約六億美元,約合人民幣五十億元。


    至2004年下半年,盛大股價兩度衝破四十美元大關,並穩定保持在三十五至四十美元的高區間。有媒體替我計算,我所擁有的盛大股票期權的收益超過四億元人民幣,為內地職業經理人的身價創造了新的紀錄。


    更重要的是,在盛大的企業核心優勢中,“融資渠道”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在陳天橋和我的設計中,上市打通了資本渠道後,可以非常方便地利用國際主流資本去完成公司的轉型戰略,使盛大從一家單純依賴一兩款網路遊戲的公司,變成一家有著成熟商業模式的網絡互動娛樂公司。2004年下半年開始的轉型對於盛大確定自己在中國網際網路領域內的地位至關重要,但隻依靠運營現金流的積累,盛大根本沒有足夠實力去完成轉型。更關鍵的是,按照陳天橋和我的判斷,盛大必須在2004年啟動整個計劃,否則就會錯過最佳時機。


    利用募集來的資金,盛大開始了整合產業鏈的大規模併購計劃。


    不到一年時間裏,陳天橋和我完成大大小小超過十次併購,其中還包括將老冤家、韓國遊戲開發商actoz的控股權收歸旗下。


    盛大的上市,也激勵了國內網遊公司紛紛上市,一舉改變了中國整個網路遊戲產業的格局。


    年底,我收到了比爾,蓋茨的一封電子郵件,信上說:“現在,我經常在《華爾街日報》上看到你的名字,你比在微軟時更有名了。”


    感慨良多的我兩年來第一次給msn改名,新名字叫“感謝2004”。


    ◆危難時刻


    盡管我已使盛大成功上市,但有過十年微軟職業經理人生涯的我也深知,要跟華爾街那幫滿腦袋全是財務報表的傢夥打交道,並且最大程度地“忽悠”他們相信你所謂的理想和未來,並不是隻憑口才和激情就足夠的。我在繼續探尋國際資本市場中更多的規律性因素。


    整個2005年,在納斯達克的中國概念股中,恐怕沒有哪隻股票能比得上盛大所經歷的大起大落了。2005年的大部分時間,作為華爾街最青睞的黑馬,盛大保持了上一年的強勢,是當年全球表現最好的股票之一,也成為中國網絡概念股的代表。


    不過,隨著入主新浪受阻,力推的家庭互動娛樂戰略受挫,採取免費網遊模式引起業界一片譁然,盛大也因此遭到國際資本市場的普遍性質疑。2005年底,盛大股價在短短數十天內暴跌60%。為此,陳天橋大為惱火,對外反駁稱:“我們怎麽可能按照根本不懂中國市場的那些人的想法來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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