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選擇了養雞。這個生意一開始還不錯,但最後卻因為我們想做筆大生意而毀在一個外行的農民養殖戶那裏。那個叫尹誌國的農民,賒帳拿走了我們的小雞,但因為他沒有養過雞,所以所有的小雞先後都死了。這使我們的創業陷入了困局,現金流完全斷了——因為沒有多少錢,我們養雞的種蛋也是賒的,尹誌國訂的小雞數量很大,而我們下的資金也很大。這一下,不僅讓我們不能周轉,而且那麽多小雞要不要接著養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在困難的時候,我們曾經想過逃離。但四兄弟商量之後,我們還是選擇了堅持,為了堅持,我們最後是把小雞賣到了成都,最後勉強保本,結束了第一次創業之旅。


    ◆挖到了鵪鶉金礦


    1984年,我的大哥看到了報上說國家從朝鮮引進了鵪鶉,而且已經在四川開始了養殖技術的推廣。四兄弟又商議著把鵪鶉養殖作為我們的創業的項目,而創業的地點就在我們養雞的場裏。這一次我們終於挖到了屬於自己的第一桶金——並且,我們在四川新津縣掀起了養鵪鶉的熱潮,並通過不斷地推廣把新津變成了全國最大的鵪鶉生產基地。


    八十年代的新津還是個窮地方,人人都想致富,因此第二職業非常流行。我們養鵪鶉致富之後,不斷有人向我們取經。而出於本能的寬厚,我總是把自己辛苦得來的經驗傳授給別人。漸漸地,鵪鶉養殖在新津越來越旺。這是一個正向循環,養的人越多,介紹鵪鶉的人也就越多,吃鵪鶉肉和蛋的人也就越多,到後來,新津甚至成了鵪鶉的代名詞。


    在這個過程中,我和兄弟們陸續都下海。很明顯,生意已經開始做大。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有意識地實現了第一次轉型,因為此時新津鵪鶉專業戶已經越來越多,我們不轉型就可能湮沒在一片專業戶的海洋裏。


    轉型的方向是做鵪鶉飼料。很顯然,養鵪鶉的人多了,鵪鶉飼料就會供不應求,但轉型鵪鶉飼料並不容易,我和兄弟們一起學習了動物營養學的知識,並進行了開發,最後實現了轉型。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並沒有放棄養殖的主業,我們養的鵪鶉向種鵪鶉方向靠攏。此時種鵪鶉和鵪鶉飼料成了我們的機會。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和兄弟們都完成了原始積累。


    但是鵪鶉的養殖到了八十年代的後期,在新津已經遠遠超出了理性的範疇。當時的新津,發展到了幾乎戶戶養鵪鶉、家家有鵪鶉的情況。如果作為一個企業,我們當然不需要對這樣的情況負責,但作為鵪鶉的引進者,強烈的社會負責感使我們對此現象憂心忡忡,我們與一開始支持我們下海的幾個縣委領導商量,在新津寫了一份《告全縣人民書》發布,總算使新津的這一場鵪鶉熱沒有出軌——在最高峰的時候,新津的鵪鶉養殖量到了一個瘋狂的程度:哪怕當時所有途經新津的火車都來運鵪鶉也運不完,這當然是一個危急關頭。


    ◆轉向豬飼料


    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我們幾個兄弟在新津發展我們的鵪鶉事業,其間我們的企業——育新良種場已經開始與進入四川的跨國公司——正大集團在鵪鶉飼料上發生過一次價格戰。原因在於正大這個飼料公司也看到了新津的鵪鶉熱,也進入了這個領域,與我們發生了正麵碰撞。


    因為我們的本地化更好,在農民中更有威望,而對於正大這個跨國公司而言,鵪鶉飼料是個小項目,他們沒有賺到多少錢,因此幾個回合下來他們就退出了這個領域。


    不過很快,我們卻找到了正大的大本營。原因就在於四弟劉永好去了一次廣東,看到了正大在廣東全麵推廣的全價豬飼料在當時的專業戶裏掀起了一場熱潮,而已經完成了原始積累的我們不甘心於隻做鵪鶉飼料,決定再次轉型,轉向全價豬飼料。


    這次轉型的困難程度要大得多,因為豬飼料對於當時的中國企業來說是一個極有科研價值的產品,而我們決定要自己開發,而主要的科研人員就是我。


    經過艱難的開發過程,我們最終完成了研製。而掌握了配方對於我們來說極其重要,因為我們之後就可以自由地運用各種糧食來配比這種飼料。這樣的一招鮮,讓我們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吃遍了天。直到現在,我們都受益於這個配方,它使我們做到成本最低。


    但是轉向豬飼料時我們也有辛酸的歷史,這決定了我後來做企業的一條原則那就是絕不行賄。當時我們要發展豬飼料需要土地,而新津的土地局長因為我們沒有“意思意思”而幾次駁回縣委的決議,就是不批給我們土地。一怒之下我們決定殺掉所有的鵪鶉來發展豬飼料。


    這當然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卻也有利於我們以後的順利發展——不行賄使我們企業的發展走得很穩——雖然會失去很多機會。


    在豬飼料的發展過程中,最讓我們覺得驚心動魄的還是與正大的較量。而主要的較量手法,還是價格戰。作為本土公司,理論上我們完全不可能戰勝正大,它隻要真心發動價格戰,我們靠著自身的資金儲備就無法戰勝它。但同時,跨國公司有跨國公司的難處,我們當時隻是在四川一地運營,如果它在四川一地降價應對,勢必會造成全國的價格體係出現混亂,四川的價格一低,經銷商們就會到四川來進貨,因此我判斷,他們可以發起降價戰,但我們有成本優勢,最終他們還是要與我們來協商共贏。


    事實基本上按我們的想法在運行。先發起價格戰的正大最後沒有頂住我們的還擊,當時還叫育新良種場的我們,最後贏下了這場戰役。


    這引來了官方新聞媒體——新華社的關注,最後,國家領導人宋健也到了我們的企業,並給我們題寫了“中國的希望在於新型企業家”的題詞。


    而我們的企業,最後也因此而改名為希望集團。


    ◆走向全國


    如果沒有高遠的誌向,也許希望集團到現在還是一個地方性的企業。但對於做企業,我有我自己的看法,我希望挑戰自己的極限,看看事業到底能做多大。這是我的個人偏好,從做企業開始起,我逐步逐步地下定了決心。


    在四川做大之後,我在企業裏提出了“從企業經營發展到經營企業”的思路。希望集團在這個思路下開始在全國複製企業,首先是在四川,然後是在全國。而在此同時,誌向不同的四兄弟開始實行分家,各自按各自的偏好去做企業,一個大希望集團分成了長兄的大陸希望、我的東方希望、三弟的華西希望和四弟的新希望。長兄和三弟從此時就開始選擇了多元化發展,除了飼料之外,他們開始生產變頻器和進入地產;而我和四弟繼續專注於飼料業,先是在四川,後走向了全國,並在走向全國之時再次分家:兩人把已經發展起來的十三個廠劃江而治,長江以北我來經營,長江以南由四弟劉永好經營。


    我領導下的東方希望集團專注於飼料行業相當久,因為到九十年代後期我把飼料當做一項事業而不是當做一項生意來做。在飼料這個行業裏,東方希望集團先後經歷了多區域、多工廠、多品牌等幾項裂變,但值得自豪的是,幾乎東方希望的每一個工廠都在當地效益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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