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藝術宮看烏茲別克電影《 天才青年 》,描寫阿維森納( 世界第一部《 藥典 》


    的作者 )的青年時代,亦較一般。然後是土耳其故事片《 破碎的心 》,描寫一二十四歲男子與一三十六歲女教師的愛情悲劇,女演員演得很含蓄,麵如鵝卵,形象亦有特色。此演員亦到塔什幹來了。


    晚上看朝鮮電影《 晨星 》,掌聲熱烈。放映後,我們與朝鮮同誌握手表示祝賀。


    5月25日


    上午十點,居住在塔什幹的維吾爾族文學評論家阿斯穆·巴克來看我,由於賓館戒備森嚴,不準任何來客進入,故我們隻在賓館前的花壇上小坐,交談了一會兒。我把我國新疆著名詩人鐵依甫江托我轉交的他的詩集與他編輯的納瓦依的詩選交給了阿斯穆·巴克,阿斯穆·巴克也給了我兩本詩集,讓我轉交給鐵依甫江。


    十點半,在嘎麗娜陪同下,與來自約旦王國的一對老夫婦一道搭車去參觀這裏的自由市


    場。這對老夫婦吃飯與我們鄰桌,很和氣,常常與我用英語交談。我提起不久前李先念主席應海珊國王的邀請訪問了約旦。老夫婦馬上告訴我,海珊雖是國王但為人平易質樸如普通人一樣。


    市場修得蠻寬大,綠色塑料板頂棚也還雅氣。首先看到的是鮮花市場,琳琅滿目。在蘇聯,據說鮮花一直是允許個體經營的。其次是蔬菜、水果、肉、熟食等。有一處賣烤包子的,大師傅正與一路過的山羊鬍須老漢交談,說的都是漢語:“你好吧?怎麽樣?”我過去一打聽,原來他們都是來自新疆的維吾爾人,老漢是一個月前才從塔城到這裏來探望女兒的。


    有一排賣泡菜、醃菜、大米、綠豆、香豆的婦女,嘎麗娜告訴我她們是朝鮮人,她說塔什幹有不少朝鮮人,多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移民來的。朝鮮婦女主動向我招呼,問我是不是朝鮮人,說明後互相揮手微笑。看來人在他鄉,鄉土觀念就會油然而生。足不出戶,反倒覺得淡漠無謂。


    自由市場的一處,有許多婦女在排隊,詢問後方知是俄羅斯人在排隊等候新鮮豬肉的到來。


    我建議嘎麗娜步行回去,便沒有再乘車,路上逛了幾個商店,其中燈具店很漂亮,每盞華燈五十到一百盧布。電冰箱較好的是明斯克牌的,也不貴。一路上嘎麗娜向我介紹一九七五年以阿施巴羅德( 土庫曼加盟共和國首都 )為中心的大地震的情況,這次地震使烏茲別克等中亞加盟共和國損失慘重。後來,全蘇各地來了支援者,現在看到的許多建築都是地震後重建的。


    路上有不少飲料自動售貨器與報刊亭。許多人先在一個自動兌換器中把盧布換成硬幣——戈比,然後用硬幣買飲料喝。飲料似隻有礦泉水與蘋果水,不算高級。每個報刊亭上都大字寫著“蘇聯報亭”。


    下午看菲律賓影片《 一個女人的遭遇 》,反映性變態心理,屬於追求刺激之作。最後一個場麵是女主人的丈夫用手槍把正在浴盆裏胡鬧的妻子及其情夫雙雙打死,全場竟響起了暴風雨般的掌聲,其效果堪與電影鏡頭上抓到了特務、戰勝了敵人相比。嘎麗娜也認真地喝彩說:“好!就應該這樣!”從這裏可以看出當地人在男女關係上的道德觀念還是極強烈的。


    晚上由電影節工作人員、英語翻譯拉麗莎陪同,與一個斯裏蘭卡小夥子去納瓦依劇院看芭蕾舞劇《 天鵝湖 》。斯裏蘭卡的小夥子很瀟灑,是他們帶來的故事片《 邀請 》的主要演員。


    納瓦依劇院是以十一世紀大詩人納瓦依的名字命名的,納瓦依在我國新疆和在蘇聯的中亞地區同樣有名。按新疆同誌的說法,納瓦依是維吾爾人。按這裏的說法,納瓦依則是烏茲別克人。類似的爭議還有不少,例如著名的古典著作《 突厥語大辭典 》和《 福樂智慧 》的作者,乃至傳說故事中的人物阿凡提( 本名應是納斯裏丁 )究竟是維吾爾人還是烏茲別克人乃至其他?( 據說阿富汗亦流傳著阿凡提的故事 )其民族歸屬也無定說。當然,用一種和稀泥的辦法,至少可以肯定一點,納瓦依等確實受到不止一個民族的人民的尊重和喜愛。


    塔什幹有納瓦依劇院、有納瓦依大街。劇場裏有納瓦依像,還有許多著名俄國音樂家的像,包括柴可夫斯基、李姆斯基·柯薩闊夫、鮑羅金、莫索爾斯基等。當我如數家珍地看著這些像並叫出這些人的名字、談起這些人的音樂作品的時候,拉麗莎驚叫起來,她指著我說:“你一定在蘇聯留過學。”我笑了。我們這一代人熟悉蘇聯以及舊俄的文學藝術,又何必非來留一次學。納瓦依劇院給我一種熟悉感,因為它太像位於烏魯木齊南門的人民劇院了。當然,更正確一點說,是烏魯木齊的人民劇場太酷似納瓦依劇院了。


    芭蕾舞是由烏茲別克芭蕾舞團演出的,主要演員與樂隊指揮都是烏茲別克人。演出隆重,每一場舞結束時都響起熱烈的掌聲,許多人高聲叫“布拉瓦( 好 )!”還有人從樓上往舞台上拋擲鮮花,氣氛熱烈。


    我問了一下拉麗莎,她告訴我門票每張隻要一個半盧布,實在是便宜。如果在美國,看一場芭蕾舞總要五十美元左右。


    5月26日


    上午看阿拉木圖電影製片廠拍攝的故事片《 贖罪 》,描寫一個哈薩克青年因車禍喪生。他的父親是一個老牧民,遠道從牧區來到阿拉木圖,為其子料理後事。這個過程中,父親了解到兒子在城市的生活極不嚴肅,給自己也給別人帶來了不幸的後果。其中有一個受害的女孩子的母親把老牧民罵了一頓,最後老牧民默然而歸,回到了草原,回到了大自然的懷抱。故事進行中不斷穿插對死去的兒子的活潑天真的回憶,似是用純樸的大自然與某些城市的罪惡相對比。影片總共一小時十五分鍾,相當單純,拍得不錯,令人有所感、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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