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罵呈報河南旱災


    河南大旱,是人人都知道的。這次旱災是以葉縣為中心,周圍七八百裏,草根樹皮都被饑民吃光了。餓死的人不知有多少,遍地皆是,無法算計。就在這樣慘痛之下,蔣介石還叫河南征糧。那位河南主席實在沒有辦法,大膽地向蔣介石說:“旱災太厲害。”蔣介石把桌子一拍,就大罵起來說:“一點廉恥都沒有,一點人格都沒有,就是胡造謠言。我知道河南全省都是很好的收成,而你偏說有旱災!”無人格長,無人格短地罵了一個鍾頭。這是拿著民命當人命嗎?


    就在這兩天,河南省的參政員姓郭的大罵政府。郭說,他坐過監,坐過牢,下過獄,他什麽都不怕,“河南這樣大的災,你們眼瞎了嗎,看不見?你們的耳朵聾了嗎,聽不見?”他在參政會內足罵了一個鍾頭。還算好,經他這一罵,才派張繼等調查去,看到底有沒有旱災。這不是“掩耳盜鈴”是什麽?餓死千千萬萬的人,還說看看有災沒有?我想走遍世界也看不見有這樣的政府吧!這種行為如何不把人心失掉了呢!郭參政員和苗鍾秀先生,拿了河南人吃的十幾種東西,送給各院部長官。請大家看著河南人吃的“觀音土”。人們吃了這“觀音土”就不能大便,所以不是餓死,便是大便閉塞死。連紅高粱糠都摸不著。這樣地吵了一兩個月,後來又有外國記者因故意去照了許多照片帶回來,人人都知道這個事實,蔣介石也看到相片。蔣介石才說:“你們說有旱災就有旱災吧!”他還是一點賑濟的意思也沒有,這不但河南人難過,全國的同胞聽了,難有一個不難過的。


    河南的災民成群結隊地向陝西和四川省逃難。蔣介石知道了,他下令陝西、四川邊界上的官吏,截住他們,不許他們到後方來。當時逃難的災民,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有的推著車,有的挑著擔,哭哭啼啼地向西方、西南方,或西北方逃。本是指望這樣可找著一個活命的地方,哪曉得沿路關卡故意地留難,盤查了一天又一天的,約有七八天,不準過來。逃難的人哪裏受得住七八天不放過來,吃什麽呢?所以就在盤查的地方餓死了不少的人。那些難民說:“我們早知道不準我們到後方來,我們還不如不逃,在當地餓死呢。”當時慘痛的情形,我們聽了這話,就可以明白了。


    在這個時候,孫中山先生的夫人——宋慶齡女士從香港來到重慶。重慶的國民黨員和重慶的人民,聽到了這個消息都非常高興!蔣介石對於孫夫人非常地冷淡。有人找了覃振,覃振又找了林森主席,這才在國民政府裏開了一個茶話會。那天到會的中央委員有一二百,林主席半死不活地致了幾句詞,林的意思是不希望孫夫人說話。覃振一麵哭著一麵說:“請孫夫人說話,我們歡迎孫夫人,孫夫人是最民主的,是我們最敬佩的人!”覃先生一說完了這話,委員中就有三分之一落下淚來。於是孫夫人就說話。那天孫夫人說的話雖然不多,但主要的意思都說出了。她說的第一個意思是抗戰到底,必須要把所有的失地收復回來,方能對得起為抗戰死的人民。第二,政府需要民主,萬不可專製,專製一定打敗仗。第三、各黨各派要團結起來,一致對外。當孫夫人指責國民黨違反了孫中山先生革命遺教時,她忍不住失聲而哭了,許多人都受了極深的感動跟著流淚。大家在悲哀中鼓了掌,可是這次的歡迎會,蔣介石就沒有出席。許多朋友都彼此相問:蔣介石是尊重孫總理的嗎?還是別有用意呢?


    就在這個時候,重慶周圍二百裏內,無論文武大小官吏都覺得自己沒有責任,不,都覺得自己不能問事,因為誰問了事都不算,無論大小事都得蔣介石親筆下條子,才有人去辦。


    舉一個例,重慶到南岸的幾條渡江小輪都要蔣介石說:“船要洗淨!”那些管船的人們說:“難道我們都是飯桶嗎?那好了,我們不問,就等你下條子吧。”


    像這樣的事太多了,如像各機關的門窗不幹淨,蔣介石下手令叫一律換藍布的。因為蔣介石每事都要自己管,於是一切的事都沒有人負責任。比如重慶的自來水,每隔一二裏路的地方,都有個賣水的管子,擔水的人們常常排成半裏多路的行列,阻礙著交通,人們沒法子走路,也沒有人管。為什麽?不敢管。同時重慶背街背巷成堆成堆的垃圾,甚至有死的小孩子在那裏都沒有人管。為什麽呢?大家都在那裏等著蔣介石下條子,這真是一種奇怪的事。


    第51章 阻礙獻金救國增加抗戰力量


    起初我看著吃不飽、穿不暖的士兵們實在是可憐,又加上軍財兩部,一天都在那裏嚷著“沒錢沒錢”,我就發起了節約獻金救國運動。


    我自己賣字獻金,寫一副對子多少錢,寫一個橫匾多少錢,寫四扇屏多少錢。價錢定出之後,找我寫字的人很多。本來我希望,一副對子給我五十元,結果有送二百的、四百的。這樣每月收的錢都直接送給蔣介石,並且都有收據。


    後來看看很有效果,我就到各處演講。講一次話,有捐一萬的,有捐兩萬的,還有的按月捐三千的,或五千的。以後有朋友介紹我到自貢市去演講,那一次我在自貢市總共講三天的話,他們的獻金就有二百多萬。自貢市的萬先生和劉市長都非常幫忙。距自貢市七八十裏的地方,有一新開的煤礦,廠長姓郭,除了一次捐了以後,還有每月捐。


    我又到五通橋,那裏民眾的捐款非常熱烈,也捐了很大的數目。像範旭東先生辦的造鹼廠,他們那裏的朋友們雖然在艱苦中過生活,還是大量地捐了錢。我到嘉定,那裏有武昌大學和地方上的人們,打著旗子,敲著鼓,抬著鄉間送禮的食盒,放著鞭炮來獻金,那一次就是三百多萬。在這裏就聽見蔣介石派了二三十個特務跟著我,同時也有打前站的宣傳說,馮先生出來獻金,蔣介石不贊成,因為蔣不願意民眾接近馮先生。


    說也奇怪,我在樂山(嘉定),聽見幾位老先生說:“這個地方現在平定了,前幾天非常危險。”我問他們怎樣危險?他們說,樂山這個地方,緊接著就是夷族的疆界,有很多夷人和漢人雜居,向來都很自由。不久前,財政部派了一個稅官到這裏,一下子加了一百多種稅。一隻雞,一個蛋,有稅;就是一棵白菜,一根蔥都有稅。這裏的民眾有兩三萬集在一起,要求撤掉關卡。蔣介石派了軍隊就要保護這些關卡,就在門前架起四架機關槍,對老百姓們說:“你們敢反對,就開機關槍打死你們。”百姓們那麽多,他們絕不怕。有兩位老紳士怕把事情鬧大了,就跪在機關槍前說:“千萬別開槍啊!”一直鬧了一個整天,兩位老紳士把這些關卡人員讓到商會裏頭去,好說歹說地說了一個星期,關卡們才把小蔥白菜的稅減了一些。兩位老先生問我:“國民黨不是說:免除苛捐雜稅。這些什麽都上稅的辦法,北洋軍閥政府沒有的,滿清政府也是沒有的。馮先生你說這些事情蔣介石都知道不知道?”我說:“重慶一個渡船打掃幹淨都是他下條子,像關卡抽稅的事不是他命令,誰敢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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