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原自然接受不了被好朋友欺騙的事實,他本能地嚷嚷:“他這不是害人嗎?他跟我犯得著這樣嗎?我才開了不到一年的車,他就告訴我要賣掉!”


    舒兒似乎看得很透。“隻能說你在這兒待的時間不夠長,這是移民城市的邏輯,太正常了,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你不防人,人家還得防著你呢,不能因為要幫你,他最後搞到自己雞毛鴨血呀,像現在,他要收回來,你就得還給人家。”


    方原哭笑不得,但左想右想,自己也沒有什麽損失,隻是供了一年而已,陶軍現在有難,總不能見死不救啊。


    舒兒說:“其實你朋友也算信你了,否則這個時候你把車開走了,他就雪上加霜了。”


    她提醒他,海城騙子太多,律師也信不過,不能就這樣把車交給那位陳律師。“你要設法證實這個律師說的是真話。”


    真不愧是從移民國家回來的海歸,想什麽都滴水不漏。隻是方原犯難了,因為昨天陶軍說,結案前他誰也不能見了。


    不知是見方原六神無主,還是對陶軍盜版的事產生了興趣,舒兒破天荒變得古道熱腸,主動提出可以陪他一起去見陶軍,以律師要處理被禁者財產的名義。


    更沒想到的是,在看守所,舒兒第一眼看到陶軍,那麽踞傲的一個女人,突然就答應要幫他們。


    陶軍在這樣的場所,像一隻被跌落穀底的落水狗,見到女人顯得很不自然。


    他看也不看舒兒一眼,生硬地對方原說:“我沒有說過要換律師啊……”


    舒兒眉毛一挑,大狀架勢立馬拉開。“你想得真美哈!我和合夥人從不接刑事案的!沒必要天天跑這些地方,看裏麵人的嘴臉!”


    方原馬上圓場:“這是我的客戶舒小姐,沒她幫忙我沒辦法進來……”


    陶軍早就聽他說過有這樣一個不可一世的女人。他還是不敢看她,眼睛隻看方原說:“謝了,久聞大名,真是名副其實。”


    方原說,他接到陳律師的電話,怕不保險,所以跑來問個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陶軍訥訥地說:“別問了,就當我當初信不過你,不想借那麽大一筆錢給你買車吧,但我看你生意那麽好,想幫你,讓你繼續住我那兒,給我交租,給我交利息,得了吧?”


    舒兒臉上浮出意料之中的勝利微笑。潛台詞是:我早說了,這個城市,就是這個思維。但她說出來的,卻是一句令人意外的圓滑:“這太正常了,要在美國,就是好朋友,連這個機會也不會給你。”


    這話顯然是站在陶軍的立場,沖方原說的。


    方原有點吃驚地看看她,她聳聳肩,掩飾臉上浮起的一抹彩虹。“我隻是實話實說,這牽涉到錢,而且不是小數目。”


    女人真是喜怒無常,尤其是舒兒這類異數,你永遠無法猜到她下一步會說什麽,做什麽。


    方原專門看了一下眼前的陶軍,憑他現在鬍子拉碴的落魄樣,還能秀出什麽魅力讓舒兒看上?難道他的眉骨夠高?難道他的膚色像巧克力?難道他的小鬍子長得像卓別林?


    舒兒突然又說:“別信什麽陳律師了,你委託他去賣車,自己被關著,別說他會把車給你開走了,就是賣了十五萬也告訴你賣了十萬,虧大了。”


    方原私下又想,該不是舒兒為了拉他生意,搶單吧?但這種業務似乎不是她看得上的。


    陶軍說,那就讓方原跟著去。舒兒說:“你以為你現在過得了戶嗎?你那個律師不知怎麽操作的。好在你不是殺人越貨,否則政府早把你的資產凍結了。”


    陶軍不高興地說:“我光棍一條,房產證是前妻的,車子是別人用我的名買的,根本不在我手裏,有什麽被他們凍結的!我全副身家都投到設備和生產線上了,包括買下的10萬隻空白光碟,全讓他們沒收了。”


    方原悻悻地說:“幸虧你把錢拿出來借我買了車,否則這錢保不保得住還是個問題。”


    舒兒了解到陶軍要交的罰款才是車價的一半,心裏盤算了一下。看到兩人麵麵相覷,一副千難萬險的樣子,突然提出:“車子要不先抵給我吧,你現在馬上寫一份協議給我,寫明出來後拿錢贖回來,萬一沒錢就辦過戶,我隻能給你現在需要的數額,可能隻是你買車時的半價,然後讓方原照供,帳每月劃給我,或者跟我給他的報酬抵扣。你如果過幾天就能放出來,到哪兒弄筆錢回來,馬上原額贖回也行,我隻是幫你們,ok?”


    方原怕算數,但這下他聽明白了,怎麽樣舒兒也不會虧,但她的確有風險,風險就是車天天由他開著,萬一他出事,或者真的開著車跑了,舒兒就連渣都沒有了。


    他說:“舒律師,你要想清楚,你幫他也有風險的呀,你就那麽信我?”


    舒兒看了陶軍一眼,神經質地笑:“我哪是幫他呀,他不贖我還掙了呢,我隻是想套牢你,這樣你就不能中途退出,而且要對我兒子好好的……”


    方原摸著後腦勺說:“那我慘了,以後我病了癱了,也得給你打工。”


    舒兒刻薄地說:“你死可以,千萬不要病了癱了,你什麽都幹不了,我還雇個病人?總之這次你欠我一個人情。”


    方原覺得這個女人真厲害,經她算過的,虧不到那兒去。但對她來說,肯趟這淌濁水,已不容易。


    恍惚間,方原看到自己被幾個帶著孩子的女人,分頭分尾砍成一段段。這幾年的青春,就像野沃的田地一樣,一塊塊被她們買斷。


    陶軍完全同意,他二話不說寫了一張委託書讓方原全權辦理。他急於出去,也希望這件煩人的事到此為止。


    被帶走前,他突然叫住方原,眼含留戀,欲言又止。舒兒識趣,自己先走了出去。


    陶軍對方原說:“對不起,兄弟,買車的事是我蒙了你,我看你勢頭那麽好,咱們也處得不錯,不能不幫你,但我怕你不懂事,半路走人,所以不能不以這樣的方式,為你也為我。你也許不知道,以前老婆說是把房子給了我,但她一直沒回來辦手續,我不是業主……唉,我做人真失敗,這麽多年,身邊也沒置下什麽物業,掙下的錢不是吃掉,就是拿去買碟買設備去了,到頭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方原隔著接見台,伸手過去握握陶軍的手:“是兄弟什麽也不用說了,我這樣有前科的人,你肯收留我,肯當我兄弟已不錯……等你出來後,我們兄弟倆再合夥,找點正事兒幹吧,要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陶軍沉重地點點頭。


    為了讓他高興,方原拿他跟舒兒開玩笑:“陶哥,今天我也領教你的魅力啦,我那主兒可不是對誰都那麽好的……”


    陶軍苦笑:“我哪敢,憑我現在這副樣子?人家可是精英,長得又那麽有氣質,我做夢都夢不來啊,她是衝著你才幫我的,投桃報李,你好好對人家兩母子吧!”


    第16章 浮出水麵


    陶軍在看守所的半年,方原一刻沒閑著。他依舊非常敬業,每天忙個不停,遊走在四個女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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