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剎那,特蕾西掙脫開了,但是一個女人抓住她,按著她的頭朝鐵柵欄上猛擊。她感到血從鼻孔裏噴射出來,她被拋到水泥地板上,接著手和腿被死死地按住。特蕾西發瘋似地反抗,但她不是那三個女人的對手。她感到幾隻涼冰冰的手和熱乎乎的舌頭在她的身上摸來蹭去。她的兩條腿被分開,一個又硬又冷的物體猛地杵進她的體內。她絕望地扭來扭去,拚命想喊出聲來。一隻胳膊從她嘴邊移過,特蕾西一口咬住,竭盡全力咬了下去。


    一聲壓抑的慘叫:"你這狗娘養的!"


    拳頭雨點般地落在她的臉上……她感到疼痛,越來越疼,終於,她什麽都不知道了。


    一陣鈴聲使特蕾西甦醒過來。她正躺在牢房那冰涼的水泥地板上,身上一絲不掛。她的三個同屋各自躺在她們的窗鋪上。


    鐵褲衩在走廊了喊道:"起來曬曬太陽。"當這位女看守走過她們的牢房時,她看到特蕾西躺在地板上,身下有一小灘血,臉上血肉模糊,一隻眼睛腫得睜不開。


    "這是他媽的怎麽回事?"她打開牢門走了進去。


    "她一定是從床上掉下去了。"歐內斯廷·利特爾查普暗示道。


    女看守走到特蕾西身邊,用腳踢了她一下:"喂!起來。"


    特蕾西覺得這聲音好象來自很遠的地方。是的,她想,我是得起來,我得離開這兒。但是她一點兒也動彈不了。她疼得想呼喊。


    女看守抓住特蕾西的胳膊肘,把她拉得坐了起來。特蕾西疼得差點暈過去。


    "出了什麽事?"


    透過一隻眼,特蕾西模模糊糊看到同放的三個人都默默地等著她的回答。


    "我--我--"特蕾西想說真話,可一句也說不出來。她又試了一次,但某種深藏的潛意識卻使她說:"我從床上掉下來……"


    女看守怒氣沖沖地說:"我最討厭漂亮的蠢貨。我要把你扔到地牢裏去,直到你懂得什麽叫禮貌。"


    ※         ※         ※


    一切都是那麽混濁朦朧,仿佛又回到了媽媽的子宮裏。她獨自一人處在黑暗中。在這狹窄的地牢裏,沒有一件家具,隻有一條鋪在水泥地上的又薄又破的褥墊。地上有一個發出陣陣惡臭當馬桶用的洞。特蕾西躺在黑暗中哼著她爸爸很久以前教給她的幾首民歌。她不知道她距離精神錯亂的邊緣還有多遠。


    她弄不清她在什麽地方,但是沒關係。她隻感覺到那受盡摧殘的身體的疼痛。我一定是從床上掉下來摔傷了,但媽媽會照顧我的。她斷斷續續地喊著:"媽媽……"沒有聽到回答。她,又睡著了。


    她一連睡了四十八個小時,劇痛終於減弱了,繼而又逐漸變得不碰就不疼。特蕾西睜開眼睛,四周空無一物。地牢裏漆黑一團,甚至連它的輪廓也分辨不出來。回憶潮水似地湧來。他們把她抬到大夫那裏。她現在還能聽到他的聲音:"……斷了一根肋骨,手腕骨折。我們用繃帶把這些地方綁住……這些傷口和擦傷都很嚴重,不過會癒合的。她的孩子小產了……"


    "噢,我的孩子,"特蕾西呻吟著,"她們殺死了我的孩子。"


    她流淚了。為失掉了孩子流淚,為她自己流淚,為這個罪惡的世界流淚。


    在冰冷的黑暗中,特蕾西躺在薄薄的褥墊上,心中充滿壓倒一切的仇恨,以致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的思想像烈火一樣在熊熊燃燒,最後她的頭腦裏隻剩下了一種情感:復仇。但不是向他的三個同牢犯人復仇。她們不過是和她一樣的犧牲品。不,她要向那些使她落到如此地步的人復仇,向那些毀了她一生的人復仇。


    喬·羅馬諾:"您家的老太婆對我有所隱瞞,她沒告訴我她有一個好鬥的女兒。"


    安東裏·奧薩蒂:"喬·羅馬諾是為一個名叫安東裏·奧薩蒂的人效勞的。奧薩蒂是紐奧良的一霸……"


    佩裏·波普:"如果服罪,您就可以為國家節省一筆審判費……"


    法官亨利·勞倫斯:"在這十五年裏,你將在南路易斯安那女子監獄服刑……"


    這些人是她的死敵。還有那個不聽她解釋的查爾斯:"如果你那麽需要錢,總該和我商量一下……顯然,我並沒有真正了解你……你認為你的孩子怎麽辦好,就怎麽辦吧……"


    她要讓他們,他們中的每一個人付出代價。她不知道怎麽復仇。但她知道她一定要復仇。明天,她想,如果明天能夠到來的話。


    假 如 明 天 來 臨·第 七 章


    時間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地牢裏從來沒有光線,所以白天和黑夜沒有任何區別,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被單獨禁閉了多久。每隔一段時間,冰涼涼的飯菜就從牢門下麵的小洞裏塞進來。特蕾西一點胃口也沒有,但她強迫自己每次都把送來的飯菜吃光。你得吃東西,不然你會支持不下去的。現在理解了這句話;她知道為了實現她的計劃,就得積蓄她的力量。她正處於任何人都會認為是毫無出路的境地。她要被關上十五年,沒有錢,沒有朋友,沒有任何援助。但是在她的身體裏卻深深地埋藏著力量的源泉。我一定要活下去,特蕾西想,我將赤手空拳地麵對我的敵人,我的勇氣是我的盾牌。她會象她的祖先一樣活下去的。她身上流動著英格蘭人、愛爾蘭人和蘇格蘭人的混合血液,而且她還繼承了他們最好的特性--聰慧、勇敢和堅強的意誌。我的祖先能從饑荒、瘟疫和洪水中活過來,我也能活著從這裏出來。現在,在這陰森森的地牢裏,他們正和她一起:有羊倌和獵人,有農夫和店主,有醫生和教師。他們的幽靈,每一個都是她的一部分。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特蕾西在黑暗中低聲說。


    她開始製定越獄計劃了。


    ※         ※         ※


    特蕾西知道她需要做的頭一件事情就是恢復體力。這間地牢太狹窄了,無法進行劇烈的運動,但對打太極拳是足夠大的。太極拳是用來訓練武士準備格鬥的年代久遠的一種武術。這種運動隻需要很小的一塊地方,而且能調動身上的每一塊肌肉。特蕾西起身,完成了一套開場動作。一招一式都各有其名稱和意義。她先來了一招出手兇猛的蛟龍出水,接著又來了一式出手柔和的拔草尋蛇。這些動作流暢、優美、從容。每個招式都勁出丹田。特蕾西的耳邊響起了武術教師的聲音:提起你的中氣。重如山嶽,輕若鴻毛。特蕾西感到她的氣息直透指端。


    手撩雀尾,雲鶴亮翅,白猿透背,巨蟒翻身,出手如行雲流水;鐵蚌拘,把氣提起,再送回丹田。


    打一套拳要用一個小時。練完後,特蕾西已筋疲力盡。她每天上下午各練一遍,直到身體復元,逐漸強壯起來。


    在不鍛鍊身體的時候,特蕾西就鍛鍊頭腦。她躺在黑暗中,進行複雜的數學運算,用腦子操縱銀行裏的電子計算機,背誦詩歌,回憶她在大學時代演戲時念過的台詞。她幹什麽事情都追求盡善盡美。有一次她得到一個要用不同口音講話的角色。演出前,她用了好幾個星期去研究各種口音。一個前來挑演員的人請她到好萊塢試鏡頭。"不,謝謝您。我不喜歡引人注目。這項工作我不適合幹。"特蕾西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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