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玉與禮彬抵滬去姨父母家,看到周家榮靠“接收”大發橫財,窮奢極欲,不可一世。而玲玉、禮彬隻能靠著朋友幫助,賃住在一間直不起腰的閣樓上。洋洋自得的周家榮竟責怪玲玉自討苦吃。玲玉則對周家榮的卑劣行徑深惡痛絕。


    當了記者後的玲玉,了解到周家榮竟以一老年寡婦的丈夫在敵偽時期“開過鋪子”,“賣過東西給日本人”為藉口,霸占其房子,將她攆出門外。


    玲玉滿腔悲憤,嚴詞痛斥道:


    “這個世界,都象你們這樣搞下去還成世界?明敲暗詐,強奪霸占,人人在切齒痛恨你們,人家被逼急了,稍微發幾句牢騷,你們就把帽子套在人家頭上,常常一個一個的人被你們不知道拖到哪裏去了!你們就不想一想,一個人欺侮了人家,還不許人家訴一聲苦,是多麽野蠻殘酷的事,這簡直連人性都沒有了!你居然也嘴上掛著什麽“民主”、“自由”,你簡直是在糟蹋這兩個詞。”


    《八千裏路雲和月》一經公映,立即受到廣大觀眾和社會輿論的熱情稱道。


    報刊紛紛評論,說它“繼承了戰前國產片的優良作風,而且將中國的電影藝術向前推進了一步”;田漢撰文稱它“替戰後中國電影藝術奠下了一個基石,掙到了一個水準。”遙在新加坡從事新聞工作的夏衍,稱攝製組“你們是光輝地全勝了”。


    白楊正是其中的這樣一位全勝者。她以生動的藝術形象,贏得了觀眾的稱頌,稱她戰後以嶄新的姿態出現在銀幕上,預言她將在銀壇上有空前的突破。


    《八千裏路雲和月》剛剛拍完,又一部日後空前轟動的影片要白楊去主演,編導蔡楚生、鄭君裏來找白楊,約她到馬思南路周公館,周恩來要找她去談新片的攝製問題。


    戰後大上海的黃昏,到處充滿著嘈雜、混亂與不平。


    白楊應約踩著點來到周公館,蔡楚生、鄭君裏等均在座。一見麵。周恩來肯定了《八千裏路雲和月》的拍攝,說白楊飾的江玲玉形象很不錯。接著便詢問《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攝製設想。


    周恩來鄭重地說:


    “希望這部片子,能概括出抗戰八年,以至戰後今日的社會麵貌,能成為照出兩個世界、兩種人生的一麵鏡子,引起全社會的注意。”


    出了周公館,白楊一頭埋進了《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劇本中:


    遠處又傳來隱隱的炮聲,那是一個動盪不安的夜晚。


    素芬與忠良並坐在床頭。油燈已熄了,清冷的月光漏過窗欞,照在他倆身上,花花點點。離情別緒雜亂地縈繞在心頭,他倆沒有一點兒睡意。


    素芬似有幹言萬語要傾訴,臨了卻一句都說不上來。忠良終於依戀地說:“今天晚上又是這樣好的月亮,可是我們就要分別了。”他看看手錶,“現在是十一點,素芬,你記住,以後每逢月圓的晚上,在這時候,我一定在想念你們的……”


    “……”素芬哽咽著。


    忠良又問:“記得嗎?”


    素芬拭了把淚水:“記得,我一定永遠記著你的話。”素芬點著頭,淚水象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掉下來。忠良吻著她的頭髮,又給她擦著淚水:“素芬,我會永遠想著你們的。”


    第二天,張忠良便隨救護隊在烽火中離開上海。


    月朗星稀之夜,正是忠良向素芬話別時信誓旦旦說“一定在想念你們”的時分。月兒悄悄地透過山城一所華麗公館的窗戶,窺探到張忠良正擁抱著王麗珍在鋼絲床上鬼混;月兒又悄悄地探視著孤島上海素芬寄居的陋室,素芬正倚坐階前,遙望園月,呆呆地盼望著丈夫歸來。


    從家鄉到上海後,生活的重擔全落到了素芬的身上,白天在難民所裏給孩子們洗衣,夜晚一麵給婆婆熬藥治病,一麵照管離爹的抗兒。整天過著累死累活、半飢半飽的生活。


    到了黑雲吞月、風雨雷電交加的夜晚,雨大屋漏,滿地是水,腳下簡直成了大水塘,祖孫三代頂著席片,焦灼地等待著天明:“唉,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天亮呀!”


    聽到回答的是愈來愈緊的狂風驟雨。


    ——這就是上集:《八年離亂》中的素芬。


    白楊思緒所至,不禁打個寒顫,仿佛她就是那個被無情的世道與風雨侵襲著的李素芬:


    好不容易熬過了八年漫長的黑夜,日本鬼子投降了,抗戰勝利了。婆婆激動地說:“我們總算熬到這一天了!”素芬心裏在想:這一下,忠良該回來啦!一家人眼巴巴地、夜以繼日地盼忠良歸來,眼見別人家遠去的親人一個個回來,卻遲遲不見忠良歸,真是望穿了秋水。


    殊不知,張忠良早已忘了素芬一家老小。他自從投入王麗珍懷抱後,做了權勢煊赫者龐浩公的私人秘書,周旋於商人掮客之間,成了愛慕虛榮的市儈,投機有術的老手。


    抗戰勝利後,他又以“接收大員”的身份飛回了上海,卻沒有去找母親、兒子及“淪陷夫人”素芬,而是到了“抗戰夫人”王麗珍的表姐何文艷家裏。


    雙十節的夜晚,張忠良在何文艷家裏舉行盛大的雞尾酒會,招待富商巨賈、政界要人。在賓客雲集的大廳中,素珍忽然發現與王麗珍一起的那個張先生,竟是她日夜盼望歸來的丈夫張忠良,頓覺天旋地轉,大廈傾倒,手中的杯盤失落了下來。


    賓客詢問原委,才知她是忠良的妻子,便四座譁然。素芬悲痛欲絕,從混亂中逃出。王麗珍則哭鬧著逼張忠良離婚。


    張忠良母親聞訊帶著素芬、抗兒趕來訓子。潑婦王麗珍從樓上下來,“啪啪”給了忠良兩個響亮的耳光。素芬見狀,心如刀絞,她踉蹌著奔了出去,麵對著滔滔的浦江,感到了生活的絕望,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氣,決意投身江潮。她支走了跟來的抗兒,縱身投江自盡了!


    濁浪滾滾,漩渦喘急,江潮在悲愴而激昂地謳歌: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這就是下集《天亮前後》中的素芬。


    上下兩集,構成了一部曲折的家庭悲劇,生動地展現了抗戰八年和“慘勝”前後的社會生活麵貌。


    細細回味《一江春水向東流》全劇,白楊腦際清晰地出現了三條情節線索:


    一條是素芬與公婆、兒子的苦難遭遇,真實地再現了八年離亂時期淪陷區人民倍受屠殺、蹂躪的苦難生活,展示勝利後的人民依舊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現實。


    另一條是張忠良由向上走向墮落,圍繞著張忠良的劣跡,刻劃了龐浩公、王麗珍、溫經理、何文艷等人物,通過他們如實揭露了國民黨利用抗戰與勝利,大發其財、窮奢極欲的罪惡。


    第三條線是條副線,是以素芬公爹及小叔忠民、婉芬為代表的積極抗日的線索,囿於當局的幹預,這條線索在全劇中極其隱晦,卻暗示了一股偉大的力量。


    三條線索交織和對比,組成了抗戰八年及勝利以後中國社會的一幅色彩斑斕、光怪陸離的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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