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默一連去看望了他一個禮拜,又過了幾天元以言痊愈回到了學校。安穩地上了幾天課以後,在期末考試的當天,元以言的堂弟被人發現被扒光了衣服躺在雪地裏。發現得太遲,腿腳已經凍壞了。但好在保下了性命。據說是在學校裏麵跟人打架鬥毆,得罪了什麽人,對方一怒之下找人揍了他一頓,將他推倒在了雪地裏。本以為他會自己光著跑回家出個大醜,卻沒想到他很快就昏迷,險些凍死在外麵。元以言嘀咕著活該,卻還是被父母提溜去醫院看望堂弟。沈玄默跟他約好去圖書館,便跟他一道去了醫院。偷溜出病房的時候,元以言小聲跟沈玄默說:「這都是報應。」沈玄默“嗯”了一聲,笑得很愉悅:「進度比我想象的快一點。」元以言幾天後才又想起這句話,瞬間毛骨悚然。那天堂弟病房的窗戶大開,冷風吹了大半夜,高燒連著燒了兩天。最後查出來就是之前欺負堂弟的人動的手。他被父母壓著過來道歉,還被逼當著全校的麵念檢討書,心底早就戾氣橫生,恨不得把堂弟挫骨揚灰才好。那小孩兒比堂弟還大幾歲,但家庭情況與他如出一轍,都是父母寵到無法無天的二世祖,還在學校裏麵帶著一群小弟公然虐待流浪動物,撥皮抽骨還笑眯眯的,仗著自己未成年生出害死個人的念頭自然不在話下。兩家父母在生意上有點競爭關係,近來有點針鋒相對,恰好兩個孩子又在同一所學校,自然難免生出一些矛盾。而孩子間的這些矛盾一來一回,又落到了寵溺孩子的大人身上。到最後甚至到了動刀子的地步,然後雙雙進了警察局。這件事理應跟元以言和沈玄默一點關係都沒有。但元以言作為沈玄默的好朋友,早知道他睚眥必報的性格。隻不過以往不過是言語擠兌或者偷摸東西的小事。沈玄默喜歡以牙還牙,不會因為對方多抽了他一張紙而甩對方一個巴掌,但也不會因為對方主動把紙還回來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涉及到人命的,對元以言來說還是第一次。輾轉躊躇了幾日之後,元以言選擇直接去問沈玄默。沈玄默承認了。他甚至直截了當地告訴元以言他是怎麽做到的。都不需要他露麵。一點點信息誤差就足夠兩個自以為是的人鬥得你死我活。以他的身份,隨便往哪個親戚家的公司走上一趟,就足夠他聽到很多相關的信息。再從龐雜的信息之中抽絲剝繭,排兵布陣,反複推敲,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大人們的後續倒是有點出乎他的預料,但他並不擔心也不後怕,反倒饒有興致地將之當做範本事例。聽說沈玄默真的準備把堂弟搞死才罷休的時候,元以言是真的嚇到給他跪下了。元以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他“算了哥”,沈玄默最後也就算了。堂弟在醫院躺了兩個月,最後還是痊愈出院了。除了腿腳有些不方便外,倒是沒有其他什麽大礙。堂弟的父親在監獄蹲了半年,出來後又跟試圖染指他權利的元以言父母鬥了你死我活,他們無暇他顧,元以言倒是因此度過了一段輕鬆的時光。但這會兒元以言是死也不信什麽巧合了。沈玄默對他並沒有什麽隱瞞的意思,這回倒是沒怎麽費腦細胞,他去找了沈家一個親戚,讓他幫忙給元家找點事做做。元家內鬥那點破事盡人皆知,隨便一點小事便能挑得他們跟鬥雞似的忙碌起來。元以言感動得眼淚汪汪,覺得自己這大哥認得真是太值了差不多就是從這時候開始,元以言就非常自覺地把自己擺在了小弟的位置上。父母對他都不曾這樣上心過。至於為什麽是小弟,他後來才琢磨過來那時候他心底還是有些怕的,隱晦的畏懼讓他潛意識裏就不敢與沈玄默平起平坐。再後來,就是那場綁架案。沈玄默被綁架的那天,元以言想跟班上一個女生發展一下超出友情的關係,抓耳撓腮地斟酌詞句,艱難萬分地組織著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他不承認自己沒有文采,便將責任歸結於外物,一會兒嫌棄紙質太差,一會兒覺得筆不好。午休的時候沈玄默去書店買書,隔著窗戶問元以言要不要一起去,元以言捂著情書搖頭,在沈玄默臨走前又叫住他,讓他幫忙買幾支不同粗細的筆回來。結果沈玄默一去不回。進山的那天,元以言說什麽都要跟著沈女士和遊教授一起去。這三個知曉一些秘密的人,看到倒在地上神情猙獰痛苦的屍體,又看到表情漠然的沈玄默,同時冒出了同樣的念頭是他做了什麽。然後又想這可是一條人命。慶幸與後怕都排在了後麵。元以言懵懵懂懂生出前所未有的畏懼,沈女士與遊教授卻清楚自己的恐懼源於何處。他們為兒子過分的聰明感到驕傲,想過引導他找一些更“正常”的愛好,但從始至終都沒有因此覺得他這個人不正常過。即便先前他報複了欺負自己和元以言的人,沈女士也隻是覺得不安,擔心他戾氣有點太重了。但她卻並未真正因此去責怪他,反而還幫他善了後做了遮掩。那畢竟還隻是一個孩子。正是對世俗規則與道德最不敏感的時候。她想抽空跟兒子好好談談,培養一下最基本的是非觀與道德觀,告訴他什麽叫適可而止。然而還沒來得及那麽做,那具溫熱的屍體猝不及防地打碎了一切平和的表象。映著鮮血的眼底,沒有恐懼、沒有不安,也沒有憎恨、沒有釋然,平靜得好像一汪死水。對他而言,那具屍體好像什麽也不是。生與死,在他眼底沒有界線。沈女士最先衝向那間破屋,又在年幼的沈玄默麵前駐足,甚至沒有第一時間給他一個安撫的擁抱。隔著那樣短的一段距離,沈女士親眼看到那雙死水一樣的黑眸驟然間亮起了光,露出歡喜與委屈。然後那雙含著期待的眼睛撞上了她躲閃的目光,那些亮光又一點點暗下去,最終歸於死寂。沈女士後來無數次想,她要是什麽都不知道就好了。不知道那之前的舊事,不去做無謂的聯想。就像一個普通的、正常的母親一樣,看到險些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隻恨不得親手殺之而後快。而不是控製止不住地先去懷疑他做了什麽。第50章 有所求◎希望有人能愛我◎那個差點害死他的同學的事情, 還是對沈玄默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年幼的沈玄默很在意。對於母親來說,到底是自己的性命重要,還是所謂的世俗規則更重要。於是便生出了一點試探的想法。其實他更早的時候就可以脫身, 在那個期間, 綁匪本身所受到的煎熬不比外麵追蹤的人少,到後來逐漸開始精神恍惚。沈玄默被他劃了好幾刀,但綁匪也沒辦法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樣仔細地看管他。沈玄默有很多次機會讓他放鬆警惕,拿到他手裏的刀, 然後湊近給他一刀。刀割在動脈上的話,綁匪很快就會死。那把刀很鋒利, 沈玄默親身體驗過, 即便隻是個孩子,他也有機會親手反殺。但他最終沒有那麽做。他本能地明白, 母親不喜歡他去做那些事。她希望他的手是幹淨的。然而終究還是戾氣難消,他並不想放過想要殺了自己的人,更何況那個人還想要借此傷害他的父母。綁匪死了,但那遠遠不夠。他的前妻、他唯一在乎的兒子,原本也在沈玄默報複的名單之上。但在那之前,沈女士那帶著恐懼的回避視線,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所有戾氣都被澆得一幹二淨,隻剩下無所適從的不安。他做錯了。直至那一刻,沈玄默才生出這樣的想法來。並非是覺得自己做的事不對, 而是陡然間意識到, 那些事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會讓他們失望、畏懼、不安, 會讓他們與他生出難以磨滅的隔閡。沈玄默從不自詡良善之輩, 但他有真正在乎之人。而他在乎的人,都是“正常”的好人。從某個角度來說,沈玄默的運氣不錯。他身邊親近之人都是好人,值得他的信任。哪怕是年幼的元以言,也沒有將那些往事吐露過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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